怀中掏出一方手帕,掩唇压抑地咳了一会,松开手时帕子上有些暗沉的血迹。
水溶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他手指用力,捏得扇骨都有些错位,才勉强稳住声线,低声问:“还要多久才能见到神医?”
“今晚。”男子懒洋洋地说着,自己半点没放心上。
“本来说是我们前去拜访,结果半路得到消息,神医担心我身体,自己赶过来了。”
水溶皱了皱眉,下意识道:“有些古怪。”
“谁说不是呢?”男子怅然地叹一口气,只是事已至此,就算有蹊跷,他也只能认命。
“我这破身子,太医都说了,能撑过二十已是难得。江南一行,你也别抱太大希望。真到了那时候,恐怕还得麻烦你收尸。”
他苦笑一声,哑着嗓子道:“还有阿元,也烦你照看一二。”
水溶沉默一会,无情地给他把茶水扬了,只剩一个空杯子摆在他面前。
“喝了凉水就净说胡话,你有这能耐,怎么不对着人家姑娘当面说去?”
男子:……
他是快死了,但他还不想自己主动去找死。
屋里,元春用帕子擦了擦眼泪,又在先前备好的热水盆里拧了一方热帕子替宝玉揩了揩脸,便站起身,担心道:“七爷又咳了,我出去看看。”
宝玉也连忙下了床,穿戴好衣服后跟出去。他还有好多话要问,但看阿姐担心成这样,便只能把疑问都压回心底。
门外男子已经把帕子藏了起来,见到元春,他面色如常,甚至还笑道:“怎么不多叙一会?”
“娘娘让奴婢来伺候七爷一路饮食起居,又不是让奴婢来享清福。七爷心地良善,奴婢却不敢失了本分。”元春恭敬地说完,掏出随身携带的人参养荣丸,伺候男子吃了,又唤来小丫鬟让她们重新上一壶热茶。
她说话做事都是一副温温柔柔的性子,是以宫里的下人大多都是爱她多过敬她,只觉得她是宫里女官中少有的可亲人儿。男子以前也爱她这知书懂理的模样,这会却听得有些牙疼。
他宁愿她发发脾气,也不愿她这么恭敬又客气地夸上几句。
他忍不住抱怨:“不是都说了这一路上你做回你的大小姐么?怎么还是这么固执?”
元春笑笑:“礼不可废。”
她仔细审视了一番男子的脸色,只觉得比起在京中又苍白了不少,不由劝道:“七爷还是先找个寻常大夫看看吧,如今我们没带太医在身边,万事还是小心些好。”
男子刻意地侧过脸,他不想带太医就是不愿意见到他们那副愁眉苦脸的神情,看得他浑身不自在。反正从他们嘴里从来听不到好话,还不若少听几句,活得开心一点。
民间的大夫过来了估计也会大惊小怪,有这闲心请大夫,他还不如回去睡个好觉。
元春也不放弃,默默无言地盯着他,似乎要盯到他愿意为止。眼看两人就要僵持下去,宝玉举手,主动道:“让我来看看吧,我刚好略懂一些。”
元春不明所以地看向他,宝玉挠挠头,小声道:“这两年学的。”
“别闹。”元春忍不住笑了笑,她以为宝玉仍旧是像小时候那样,一时兴起就学了一点。他确实聪慧,学什么都快。但在讲究经验和资历的医术方面,元春却由不得他胡闹。
“阿姐,你就相信我一回吧。”宝玉习惯性地扯住她的袖子,伸手晃了晃。
元春被他弄得心都软了,却仍旧不松口。幸好在场还有他人,水溶虽不知道宝玉水平究竟如何,但他清楚宝玉的医术至少要比大街上找来的大夫要好。男子也有所耳闻,加上对这些不太在意,要宝玉真是个庸医,看不出他的毛病,他反倒要乐出声。
有他们两人发话,元春便是有再多的不愿也只能放手。
宝玉溜达哒地走上前,为了让长姐安心,他费尽心思地折腾了好些花里胡哨的虚架子,看起来确有几分唬人。
然而元春一眼就能看出他打的什么主意,没好气地在他额头上打了一下,埋怨道:“看病就看病,整那些幺蛾子做什么,没的浪费时间。”
宝玉挨了一记打,不得不老实了。
他先按住男子的手腕把了会脉,而后又细看了他的气血和舌苔,一个猜想慢慢浮现在心中。
男子的血管颜色比常人的要深些,旁人的血管看上去是淡青色,他的却已经青中泛紫,在手腕上够勒出细小的纹路。此外他的脸色蜡黄,是久病之人容易有的面相。上次在王府没看出来,约莫是天色昏暗,加之他敷了粉,不然很明显就能察觉到不对劲。
再加上他舌中无白苔,明显是阴虚阳燥的情况,脉搏也跳得短而无力,不能与常人相提并论。
但这又与姑父的体虚不同,他明显本身是强壮的,只是受了某种影响,才变得如此羸弱。
宝玉在合理地思索后大胆猜测:“这不是病,是毒吧?”
闻言,男子顿时一惊。
宝玉看他神色就知道自己猜中了,他接着道:“恐怕中毒的时间相当长了。”
所以这毒才会侵入皮表,在表面上也有所体现。
又说对了,男子一时不知道说什么是好,只能诚心实意地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