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太后还不曾张口, 德妃便沉了脸：“若娴, 不许胡闹, 这园子是皇上赐下来的。”
若娴垂下头去, 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果然不行吗？”
皇太后目光落在若娴身上，几不可闻的叹了口气, 与德妃道：“不是什么了不得事儿, 你训老四媳妇做什么？”
德妃垂眸就要给皇太后行跪礼, 被皇太后跟前的嬷嬷给拦住了。
德妃是宫女出身，虽在妃位, 却比别个妃子更懂事些：“你谨守本分，哀家是知道的，老四虽不曾从你跟前长大, 但也学了几分你的性子。这园子便是不赁出去, 也是空置着, 老四不敢住。
既如此，怎么不能让老四媳妇赚点私房？老四媳妇没什么错，错的是旁人，只知道盯着旁人的好处瞧。”
若娴眨眨眼，装着没听懂, 心里却明镜似的，这是皇太后在骂直郡王, 太子和余下几个大些的阿哥呢。
直郡王也是出宫立府的, 只他出宫早, 宅子位置离着宫里进, 但相对就小了些。
若娴刚刚装着随口一提，说直郡王福晋羡慕他们园子大，就是捎带手把直郡王福晋给告了。
太子不说，他是住在毓庆宫的，毓庆宫算不得小，但架不住太子侧福晋，庶福晋一大堆，人挤人了都。
三阿哥被罚去了景山，五阿哥，七阿哥也大了，各个羡慕四贝勒府，但这园子本是万岁爷要当别宫的，哪里还能找出第二处来。
只有四贝勒府比着，礼部再挑出来的宅子，五阿哥，七阿哥就瞧不上，每日里话里话外的说四阿哥得了便宜。
那日宜妃还就着玩笑话说了句，不如把四贝勒府东边园子拨给五阿哥住，一家子兄弟也离着近，总归还有点儿分寸，没说住了中路的正院。
皇太后装糊涂没接茬儿，再瞧若娴盘算着要把东边园子赁出去，怕是已经听闻这桩事儿了。
“老四媳妇这想头不错，等余下几个阿哥也出宫立府，也不必再弄太大的宅子了，要办宴，都往这边来办就是了。哀家瞧着这园子景致好，等来年入了伏，到这儿避暑来。”皇太后一句话，这是给若娴撑腰了。
若娴的高兴劲儿半点不掩饰，眼睛一眨一眨的好像小星星，忙不迭的谢了恩，又让碧茶上茶点，备午膳。
“臣妾想着皇祖母和额娘在宫里用御膳必然吃腻了，便让碧茶做了些小吃食，想着皇祖母和额娘寻常不出宫，必然吃不着这些个。”
若娴亲自摘了镯子戒指伺候着，面点上的是鸡蛋灌饼，肉夹馍，土豆饼，汤食上的小馄饨，酸辣粉，珍珠圆子小砂锅，正经菜肴一个也没上来，瞧得德妃直皱眉。
德妃从宫女上来，什么吃食都不讲究，只皇太后却不同，满洲贵女出身，哪里能用这些个？
只让德妃意外的是，皇太后用的极好，尤其酸辣粉用了一碗，直说那汤汁好，就着汤汁吃了灌饼，还特意点了个碧茶没上的石头饼，若不是后头实在吃不下了，嬷嬷劝着，怕皇太后伤了脾胃，怕还要再用一份煎饼。
德妃瞧着皇太后放开了，自己也吃了个珍珠圆子的小砂锅，还吃了个驴打滚，连带着在宫里不敢吃的香辣虾也用了。
因着若娴自来用的好，消食的山楂茶始终备着。
若娴坐在绣墩上，与皇太后和德妃说着家常话：“臣妾就爱吃街上那些个小食，只不好出府，好在碧茶是个能干的，做得比街上的也不差什么，只少了份热闹。”
皇太后也想起自己当初年轻那会来，笑着说起街上的馄饨摊：“那时候哀家坐着轿子从馄饨摊边过，馋的流口水，眼瞅着那大木头锅盖掀起来，热气腾腾的，真真十里飘香，还特意吩咐小丫头子上街上买回来吃，但到底不如在街上坐了条凳子吃的香，买回来来回耽误个时辰，都糊成一团了，哪里还能好吃。”
德妃也说道：“臣妾不曾入宫的时候，家里头穷，馋街边上卖的肉包子，大蒸笼屉漏出个缝，用油纸包出来，把嘴里一层油皮都烫掉了，呼着气吃，一口气能吃三个。”
德妃说着话，眼眶微红，都不知道自己这些年怎么熬出来的。
皇太后没说什么，却叫了碧茶来，温言细语的问了碧茶的来路：“你做得好，伺候主子精心，哀家和德妃多年不曾用过这些了，难得吃口新鲜的。”
皇太后一出手，赏了碧茶一个金锭子，碧茶都不敢收，还是若娴点了头，碧茶才敢接。
皇太后意犹未尽，问若娴：“老四生辰那日，也上这些个？”
“臣妾倒是想的，外头的东西，有烟火气，比宫里头精致的菜肴好，各府的福晋格格们，可不是寻常不往府外头去的？这样的东西，必然吃不着，臣妾还同大嫂玩笑呢。
倒是大嫂说，如今京里头最红火的是望江楼，说是宫里头的御厨告老出来开的，菜单子也是宫里头的样式。
臣妾想着，到底是头回主持办宴，若用了这些个小食，怕丢了贝勒爷的体面，便定了望江楼的席面。”若娴回道。
皇太后听后便没了兴致，宫外头的人，但凡什么跟宫里沾边，便觉得是好的，只皇太后在宫里头这些年，早就腻歪了。
德妃给若娴使了个眼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