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神乎其神的张德明,被用一乘小轿趁夜深人静悄悄接进了八阿哥府。
“是我多事!”张德明一走进厅堂,并不谦逊,一个长揖,在靠窗一张椅上坐下,喟然叹道:“没来由动了凡心,下武当步人红尘,惹出这许多魔障。各位贵人,请放我一马!”
阿灵阿起身说道:“老道不必怨天尤人,八爷一会儿就来。这屋里几位都是久慕大名,何妨小坐,为他们推一推穷通休咎!”
张德明悠然挥了一下扇,良久才道:“好吧,我做拆字游戏,谁有话,请问。”
正说话间,堂外响起一阵脚步杂沓声。阿灵阿笑道:“必是八爷来了!”
大家正要起身迎接,一群家仆,鱼贯而人,身着一色青衣小帽,一样的布袜布鞋,年纪俱在二十三四岁,齐整整地站在大坑沿前灯光之下,总管进来,对张德明一躬到地,冷冰冰地说:“仙长,八爷就在这些人里头,请仙长过来见礼!”
刹那间,沉寂下来,在坐的人瞪大了眼,诧异的、好奇的、若无其事的、等着看笑话的,什么样的神情全有,静等这位道貌岸然的活神仙能一下子认出八阿哥来。
张德明先是一征,旋又冷笑一声,说道:“八爷原来有慢客之意!贫道乃云中之鹤,何求于王公贵族?告辞了!”说罢起身便去。
阿灵阿抢前一步拦住,说道:“八爷不送客,你怎好走?岂不闻侯门深似海!是不是仙长认不出八爷,心里有点发虚?”
“噢!”张德明纵声大笑,说道,“老道幼犯岁星,弃千金之家,披发人山,访明师于武当,窥道藏精妙,通人神之理,天下何事能欺我?贵人与凡人灵气有别,莫说是穿了长随衣服,就是换了叫花子烂衫,也有紫光白气护顶!”
说罢袍袖一拂上前几步,一把将排在倒数第四的八阿哥扯了出来,问道:“这位可是八爷?倘若认错了,请八爷,十四爷剜去老道眸子!”说罢放开手,向八阿哥一揖到地:“冒犯!请八爷恕罪,贫道告退了!”
“仙长!”八阿哥心下不禁骇然,忙改容笑道,“爷孟浪了,特地告罪,请留步叙茶!”拉着张德明坐了,又道:“昔年大阿哥上过江湖术士的当,我出此下策也是不得已的事。”
张德明叹一声道:“从八爷星位占之,我怎敢生你的气?我是自悔泄露天机,违了天条,恐怕有一日难逃天怒啊!”说罢黯然垂首。
王鸿绪到底是翰林,觉得张德明的精明超出常情,审慎地笑道:“孔夫子乃万世师表,天降圣人教化斯民。但天人之理,鬼神之事向来避而不言,子曰‘**之外存而不论’!董仲舒倒是试着以人事推天变,差点惹出杀身之祸!可见生死富贵,圣贤谁知。我学生素遵朱子之训,读书万卷,格物致知,也算通人。实在想不出,仙长何以就能看见这堂中白光紫气?白光系指何人,紫气又从何而来呢?”
“三教不同流,自然所见不同。”张德明古井一样深邃的目光盯着王鸿绪,“山中老猿长啼,一呼百应;河中蚊龙愤怒,鱼鳖惊慌;肉身凡胎之人,谁能懂得它们言语?山人自永乐年间受业张三丰,于龙虎口斩关夺隘精参玄妙,精化为气,气化为神,神化为虚。居士富贵中人,怎知其中三昧?八爷府中的家奴,顶上黑雾盘旋;十四爷天潇贵宵,紫气流光;惟独八爷和你,命门中带着白气!”
王鸿绪大吃一惊,忙问:“什么!我居然和八爷是一样的?”
“差得远了!”张德明扫了一眼听得目瞪口呆的众人,一晒说道,“你不过文星当空,乃太白之气。只八爷这气,流光焕彩,郁郁勃勃不绝如缕,与十四爷从帝垣带来的天然紫光迥然不同,实在是奇哉怪哉!”
八阿哥挥手斥退家仆,略一沉思,微笑道:“倒是请教,我和老十四都是龙种,何以有此区别?”
“龙生九种,种种有别。”张德明冷然说道,“既然有别,命气自然不同!你若有份封王,我就敢断言,你顶上乃天子之气!”
一阵寒风袭进来,众人都打了个冷颤,沉默良久,揆叙颤声说道:“仙长,此事岂可轻言?一语不慎,九族罹祸!你……”
“贫道没有九族。观色望气,这房中都是八爷心腹,所以直言不讳。”张德明嘿然一笑。
言犹未毕,八阿哥厉声断喝:“你住口!我不过闲坐消遣,聊作解闷罢了,你竟敢如此口吐狂言!如今圣明天子在位,皇太子辅佐朝政,贤德仁厚,天下皆知。哼!我府中三尺龙泉,割不掉你这牛鼻子的头么?”
张德明霍地起身,目光咄咄逼人,许久又黯淡下来,颓然而坐,苦笑道:“我不是神仙,只不过一炼气术士而已,头自然是割得掉的。但我与八爷既有缘分,就不免有些干碍。”他说着,将一扇递给鄂伦岱,“你把这扇柄儿斩断了,看是什么结果?”
鄂伦岱茫然接过扇子,看了看众人,抽出腰剑,轻轻一斩,已被断为两截,并无异样。众人正疑惑时,张德明一笑,说道:“八爷的折扇就在袖中,请取出来验看一下。”
八阿哥忙从袖中取出折扇,顿时大惊失色,那把折扇居然也一断两截!众人都被这一手吓得脸如死灰,面面相觑!张德明傲慢地说道:“八爷,看来我这人头一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