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旁的蓝楹花开得很美, 下雨天也因此静谧清朗。
“这个世界上要是没有你就好了。”
花枝被骤然而来的风扯落，纷纷扬扬飘落，又缓缓回归宁静。
他坐在医院对面公园的椅子上，看着纷纷落落的花。
还有蓝楹花下那个一动不动的身影。
夜雨停了, 月亮出现了, 那个黑影也没有动。
是鬼。他知道。
因为黑影的身上有血。
一个不回家的小孩子太显眼了，即便是沉浸在自己世界的少年也无法不注意到。
倚靠着蓝楹花树一动不动的黑影站直了身体, 睁开眼睛看向这里。
“你能看见我？”是好听的温柔的声音。
他点点头“我看见了，他们把你抬进了医院。满身都是血。”
“看见了, 不害怕吗？为什么一直坐在这里？”
他看着那个隐藏在月光阴影下的人“你是来带我走的吗？”
“嗯？”
“我要也死了, 但一直一直醒来，是因为没有人来接我。你是来带我走的鬼吗？”
阴影从花树下走出来，走近了些, 隔着安全的距离。
沾血的狼狈有些怕人，但白衬衫和温柔的眼眸，让他忍不住亲近。
如果带走他的鬼是这个样子的话，真是太好了。
“为什么想要被接走？生病很痛苦吗？”
他摇了摇头“只有我一个人, 只有这里。我没有去过别的地方。像是关在笼子里的鸟, 鸟的爸爸妈妈被迫不断的飞来飞去，笼子和我, 把所有人锁在一起了。如果小鸟死掉了，小鸟的爸爸妈妈就不需要回来了, 大家都可以自由自在。而且, 小鸟自己并不期待可以飞的世界。”
鬼走到他面前, 月光照见清隽的眉目，是他见过的最好看的人。
受伤的手指轻轻伸出来，想要摸摸他的头，却因为看到了自己手上的血痕停下了。
“抱歉，吓到你了。”
他握住那只想要躲避的手，轻轻吹了吹上面的伤口。
清朗的月光和穿过蓝楹花的风拂来，满身狼狈的鬼身上的血污消失不见。
“谢谢你。”恢复了的手指轻轻抚摸他的头发，冰凉的指间带来的触感却是暖的。
那双剔透温和的眼睛看着他“小鸟不期待，是因为没有见过。”
“这个世界如果没有我，会更好。”
“亲近的人对你说了这句话吗？”温柔的眼眸注视着他，“这个世界上，如果没有我，会更好吗？我也在想这个问题。”
“你有答案了吗？”
“还没有。因为我只能看到有我存在的世界，看不到以后。做个交易吧，我帮你打开笼子，你帮我看看没有我的未来。”
他看着那双眼睛，那样美丽的眼睛，让人愿意听从他说的每一句话“可是，我要怎么告诉你呢？”
“总有一天会再见面的。到那一天，我会来接你。”
“一言为定。”
那个温柔的鬼闭上眼睛，亲了亲他的额头，散发着的光芒像暖意传向他“至少现在我能确定，这个世界因为我有更好一点。谢谢你。”
……
“太好了，这次病人苏醒后情况大为好转。”
“医生，icu车祸的患者忽然进入了深度昏迷，情况不好。”
“医生，患者生命特征停止了。”
……
宁云敛的记忆一直很好，那好像是他一生之中第一次做梦，又真实的像是真的发生过。
醒来以后就不需要再住院了，但是，因为是小孩子，做什么不做什么仍旧严格掌控在大人的手中。
他频繁的打探梦里那个人的事情很快引起了奶奶的注意。
“为什么一直问那个大哥哥的事情？”
“因为约定了。”
“什么约定？”
“他救了我，我帮他看看，没有他的世界是什么样的。”
奶奶安慰了他，转头指责看护他的人“为什么云敛会见过林染？”
“夫人，我们一步没有离开过，再说少爷那时候重病昏迷不可能见过别人的。”
“是啊，唯一的交际就是住院，那位之后就……除非是见了鬼……”
“……不准乱说。”
他翻身背对着阳台的他们，睁开眼睛，再也没有对任何人提起那个人。
你的名字叫林染，是吗？
这件事后来流传出去，流言变成了那个人为他挡灾才会忽然死去。
奶奶再也没有过问他这件事。
爸爸妈妈飞机失事后，奶奶越发严苛起来。
但严苛的奶奶从不制止他对林染，对林家的好奇，反而会主动讲些林家的事情给他。
或许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个会相信他见过那个人的，就只有奶奶。
迷信的奶奶供奉的牌位里，有一个名字空白。
“他会保佑你的。”
宁云敛从来不问这个牌位指代着谁，他当然知道。
假如世界上是有守护灵的，那个人一定一直在他身边吧，因此，就算奶奶去世，世界上只剩下他一个人也不觉得孤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