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官做老了的,也不会傻到跑出去宣扬,所以此事还是只限于十来人之内。
宋嘉书这个待遇,主要还是当日她担着责任,让张有德能够派人及时请来了皇上。为此张有德感恩戴德,对熹妃格外恭敬。其余宫人是不明觉厉,跟着总管太监这么干而已。
张有德是真的感恩。
他都能想到,要是他再晚一些通知到皇上,要是皇上来不及赶到圆明园,怡亲王就仙逝了,那他现在绝对已经被皇上‘委以重任’,去地底下继续跟着伺候怡亲王去了。
宋嘉书进了九州清晏,入目一片素色。
见到皇上时,她不由松了口气,皇上虽病着,但并没有她预料中的憔悴支离。
待到用膳的时候,她发现皇上也没有不吃不喝,拒绝治疗,反而认真地吃药,用饭的时候也认真荤素搭配的在用膳,甚至还在饭后不用人劝,就主动喝了一盅太医院配的药膳。
宋嘉书不免诧异。
皇上便道:“十三弟临去前曾劝过朕,若他离世后,朕如同皇阿玛皇额娘走后一般,不能进饮食,那他于地下也会魂灵不安,不能往生而去。”
宋嘉书深深明白:这世上,皇上会为了很多人伤痛的吃不下睡不着,可能劝的皇上在这种伤痛中振作起来,逼着自己用膳的人,唯有怡亲王一个。
哪怕怡亲王已经不在了。
“王爷拳拳之心,若见皇上如此调养病体,必会安心的。”
皇上点头:“朕与十三弟说过许多轮回之事,宝华寺的法师也说,如十三弟这般大功德之人,来世必是一世顺遂,再不会受任何苦楚。”
宋嘉书忽然想起,当时太后娘娘还在,也曾借口自己生病,请来了宝华殿的大师,说只要两个儿子都在身前,病就能好,想借大师之言见一见十四爷。
皇上当时是怎么说的来着,对了,皇上骂宝华殿的法师是坑蒙拐骗的贼头,空剃了头受了戒,却不知佛家不打诳语。
这会子皇上却又对宝华殿法师的话深信不疑——可见皇上受打击之大,已经到了三观都被重塑的程度。
宋嘉书便顺着皇上说:“皇上也精通佛法,宝华殿的法师也这样说,那必是如此的。”
皇上便露出了一点笑容。
皇上精神好些后,先跟她说起当日之事:“皇后既然病的越发重了,那你便将宫务都接过去吧,那一晚你做的很好,不然朕便要终身抱憾了。”皇上看着她,用一种从未有过的语气:“就为这个,熹妃,朕很感谢你。”
宋嘉书从未想到能从雍正爷口中听到一个谢字,她竟无言以对,便只是含笑道:“皇上,那是臣妾该做的。”
待到了晚点的时候,宋嘉书看皇上明明没有胃口,却还是默默在吃饭,终于明白了“味如嚼蜡”四个字。
于是宋嘉书止住了苏培盛夹菜的手,甚至端走了皇上的碗。
“熹妃?”
“皇上,臣妾知道您心里难过。您这时候强行吃下去这些东西也于病体无益的。且您今日一直卧床,也无需逼着自己吃过去这么多。”
苏培盛:这是我服侍皇上这些年,第一次见到有人端走了皇上的碗。
皇上将筷子掷在桌上,苏培盛吓了一跳,忙跪了。却见熹妃只是将筷子拿过来放在一旁摆好,依旧安静地坐着。
“十三弟去前,问朕对他这些年所为可满意。”皇上看着满桌子琳琅满目的菜肴道:“朕这些天一直在看过去十三弟做的事,才知道,这些年他为朕分担了多少。从前朕熬夜批折子的时候,十三弟就说过要朕保重身体,凡臣子能代劳之事就该臣子去做,朕为皇帝,要保重自身才是万民之福。”
“这些年,朕以为给他的官位,给他权柄是给他的荣,到头来或许都是给他的重担,耗尽了他的心血,才至他早亡。”皇上声音越轻,语气越发沉闷,如同那一天闷热的天气一般让人透不过气来。
“十三弟才四十四岁啊。他从小经于骑射,身体底子是很好的,怎么会壮年而折。”
宋嘉书见皇上居然有将怡亲王之亡揽到自己身上的意思,便劝道:“臣妾曾听弘历说过,怡亲王于政事上的用心与皇上一样。当日弘暾世子过世,怡亲王郁郁至极,还是因政事振作起来的。皇上,怡亲王是多少年的旧伤,若非记挂为皇上分忧,若非多年来有事可忙,又有何寄托?只怕以王爷要强的心性,被搁在一旁不能为百姓做事,才对身体更不好。”
皇上凝神想了想:“是啊,十三弟确会如此。”
宋嘉书还没松一口气,就听皇上又绕回来了:“他虽有心济世安民,但若非朕给他的差事太多,厚望太重,他也未必会如此日夜操劳,以至于耗尽了精神。”
宋嘉书:……又回来了。
于是侍疾的两日,宋嘉书几乎也没干别的,就是在安慰一个伤痛又自责的皇帝,几乎将她所有的词汇都用尽了。
待弘历来请安的时候,见皇阿玛仍旧沉浸在痛失怡亲王的痛楚中,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