庙里的窗户沙沙作响,阳光下沙尘乱舞,谢兰昏昏沉沉地靠着墙,闭着眼眯一会儿,也不知为什么,她一出事,竟然直接就跑到海王的地盘来了。
脑子里一片空白,什么也没想,回过神时,已经到了临川郡。
也是,她不能回大周。
她在大周差不多算是半暴露,如今一身狼狈,怎敢去冒险?
至于赵易寒,他若知道自己的身份,恐怕就算不杀了她,也会让她彻底失去自由。
她跟赵易寒这条线,跟了已经有一年多,对这个人还算了解。
赵易寒能力很强,文武双全,有些方面却有点奇怪,性子平和,容易心软,似乎被什么东西束缚住了似的,每一步行动,都仿佛被人引导。
谢兰自己做过别人的提线木偶,只是她擅长思考,算是个有脑子的木偶,在她看来,赵易寒也像木偶,只不过操控他的人更高明,更不着痕迹。
窗外似有脚步声。
谢兰从袖子里摸出匕首,整个人缩在阴影中,紧紧盯着大门。
难以抑制地,她忽然想起一个她本不该,也没必要想起来的人。
那日在船岛的矿区,虹枪赵畏过来找她,想让她帮忙联系神医叶青,他们家那位小郡主中了剧毒,很多大夫束手无策,他也是没办法,才冒险跑到船岛这等地方。
谢兰当时见到他,本能地想帮明王拉拢一个高手,就稍稍透露些有关明王的消息,万没想到,竟让方家那位二公子无意中给撞上。
其实她不觉得方开宇能听到什么不该听到的东西。
那位二公子城府不深,要真听到什么,肯定不会那般镇定自若,一开始便松了松手,放过了他。
“哎。”
谢兰幽幽叹息,“谁让你这人运气不好,都从鬼门关逃出去,却又要转头回来,命中注定,该你的名字上阎王爷的生死簿。”
方开宇一返回,谢兰就叹了口气,心里知道,这人恐怕非死不可。
她那会儿明面上是齐王的人,是朝廷的人,不能与南安郡王府的余孽扯上关系。
虹枪赵畏,也绝不肯冒险泄露自己的身份,给他的小郡主带去麻烦。
于是,方家的二公子只能去死。
“可惜啊,可惜。”
谢兰也很心疼,她对这位二公子,本来是抱有挺大的希望,一个自高自大的小白痴,偏偏还是船岛的公子爷,姐姐是天下闻名的海王殿下,多有趣的身份,又能做多少文章?
就算不拿他做文章,这人活着也一定比死了有用……死得真是太可惜。
那天,本来方开宇还有一线生机,赵畏以独门手法在他心脉处留下印记,只要爆发,立时猝死。
但只要他肯答应交一份投名状,把赵畏给的药,找机会下到方若华的饭菜里,那赵畏就让他活下去。
做这等事并不难,那种药甚至不算是毒药,用得好,甚至能治病救人,也不是立时就有反应,再安全不过。
方开宇是方若华的亲弟弟,别的能力没有,亲手给自家姐姐做一盘菜,又验不出毒,难道方若华还会很戒备,一口不吃?
谢兰当时漫不经心,总以为方开宇会妥协,他怎么会不肯妥协?
方开宇那样的人,永远最自私,便是心里并非不爱自己的亲人,但和他自己比,亲人们自然就算不上什么。
他那么惜命,又还那么年轻,胆子也小,如何会为了姐姐就危害到自己?
一开始他也的确是答应了,可从拿到那药后就不停地冒汗,流眼泪,身体发软,一步也走不出去,瑟瑟发抖。
也许做完了心理建设,他能鼓起勇气害了他的姐姐,而且从此以后,他心中再也不会有什么底线。
但终究是命中注定的,他活不下来,当时他们在船岛矿区,周围都是船岛的人,巡逻队随时会出现,他们的行踪也随时会暴露。
谢兰也是没法子。
赵畏整个人已经处在疯狂的边缘线上,他受不得刺激。
于是,方开宇就只能死了。
吱呀一声,庵堂的大门被轻轻推开,金二麻子进了屋门,很有礼貌地冲谢兰拱了拱手。
“好久不见,谢兰小姐。”
谢兰:“……我会把我知道的,有关明王和北蛮的一切都告诉你们,但是,其它的事情你们不必问,我也不会说,密营的兄弟姐妹们的名字,我也同样不会透漏半个字。”
金二麻子一笑:“无所谓,一干阴沟里的老鼠,上不了台面,我们船岛不在乎。”
谢兰沉默,半晌,幽幽道:“有句话,请替我转告海王殿下。”
这要求到可以满足,金二麻子笑道:“谁想与我们殿下说话都没问题,在每个广场上都设有便民信箱,你直接去投信,上面写殿下的名字,殿下就能收得到。”
谢兰咬住嘴唇,脸上露出一抹震骇,随即又苦笑,沉吟良久,似乎有千言万语,又似乎不知道该说什么,最后也只道:“海王殿下真是世间最让人羡慕的女人……希望她别让我们大家失望。”
说完,她乖顺地起身,低着头跟着金二麻子离开了尼姑庵。
临走,又回头看了一眼以平江公主为原型塑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