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觉忙起身拱手道:“先生切勿生气,我是有些个人的私事,来京途中去办了。我并非刻意的隐瞒严大人,而是严大人要我跟他一起来京城,我担心这会造成不好的影响。再说我也有事情要办,故而便跟他撒了个谎。教先生师母和严大人担心,学生实在心中难安。”
方敦孺点点头道:“原来如此,你只是我的学生,我自是不必过问你的私事。但你要明白,你现在的身份非同小可。听说你拿了个解元?那倒是不错的。”
林觉想起秋闱发榜的时候方敦孺已经不告而别,自己中解元的消息必是严正肃告诉他的了。
“学生可没给先生丢脸吧。”林觉笑嘻嘻的道。
方敦孺瞪了他一眼道:“解元了不起么?值得这么沾沾自喜么?就算中了状元又能怎样。读书是为了什么?读书不全是为了科举入仕。那只是一条路而已。读书的目的是要让你自己有本事有能力为天下苍生担当,为朝廷君主效力,为天下人谋福利。学到真才实学,学到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道理,这才是你读书的目的,明白么?”
林觉额头落下三条黑线,忙道:“学生记住了,学生不该沾沾自喜。学生轻狂了。”
方敦孺点头道:“这才像话。不过话说回来,你得了解元我当然也是很高兴的。我方敦孺的学生自然是要蟾宫折桂的。难不成还名落孙山不成,我可丢不起那人。”
林觉忍不住笑了起来,刚才还一本正经的训人,此刻却又暴露了他内心中的真实想法了。他还是在乎自己的名次的。
“不仅仅因为你是解元,所以你的安危牵扯不小,更因为……你似乎有不少仇家。我听严大人说,海匪头目海东青并未捉拿,他还逍遥法外,随时会来报复。所以,你失踪不见,怎叫人不揪心?”
“先生说的是,是学生的不谨慎。学生应该跟严大人实话实说的,不该隐瞒他。而且还是用来侍奉老师的理由来搪塞他。学生做的不对。”林觉诚恳的做自我批评。
方敦孺摆手道:“罢了,平安到达便好,你师母她们知道了必要开心死了。严正肃知道了也必是松了口气。”
林觉已经是第三次听方敦孺口中说出‘她们’这个词了。不觉有些疑惑。不过林觉也没太在意,只道:“我得去见师母,我可想她了。被师母骂一顿也是开心的。先生现在安家在何处?先生几时可以回家?我等不及要去拜见师母了。”
方敦孺道:“我和你师母住在榆林巷。那是我以前在京城时购置的一所小庭院。一会儿我们一起回家便是。教你师母也开心开心。”
林觉喜道:“好好,那可太好了。我得给师母扯些花布,买些她喜欢的东西去。空着手见师母,师母必要敲我的头。”
方敦孺哈哈笑道:“你倒是投其所好,知道你师母的弱点。你这才朝堂之上便叫做溜须拍马拉拢行贿。”
林觉哈哈笑道:“先生抓我进大狱便是,就关在这御史台大狱便是了。”
方敦孺啐了一口道:“呸,这等丧气话也说的出。不过你想进御史台大狱还不够格。这里的大狱可都是朝廷官员才有资格进来,你现在还只是个草民。”
林觉呵呵笑道:“哎呀,门槛还这么高。”
师徒二人大笑不已。接下来,方敦孺问了问林觉的情形,得知林觉带着两个仆从前来,目前住在客栈里,方敦孺皱眉道:“我那庭院太小,你们三个人怕是住不下了。得想办法租个住处安顿下来才好,住在客栈也不是办法。”
林觉道:“先生不用担心,我住处还是有的。莫忘了我二伯也在京城,听说他家有个大宅子,我住进去应该是能住下的吧。”
方敦孺皱了眉头道:“住在林大人宅中么?我看不必如此了。你虽是林家人,但现在你是贡生的身份,林大人是三司副使,终归是不好的。春闱大考之前,不要惹来风言风语。就算我那里可以住,我也不会让你住进去的,要懂得避嫌明白么?”
林觉不以为然,照方敦孺这么说,那官员家中的子侄便不要去参加科举了。否则岂非也被人说闲话。不过林觉也不愿反驳方敦孺,更何况他也根本没打算住在林伯年家里。
“先生放心,我单独寻住处便是。先生,咱们回去见师母吧,我等不及了。”
方敦孺呵呵笑着起身道:“罢了,老夫平时可不会因为私事耽误公事,早退离开更是不可能,但今日你到京城,我破个例早些回家便是。我去交代一下事情,一会儿我们便走。”
方敦孺交代了下属和同僚之后便带着林觉一起出了御史台。一辆驴车便是方敦孺的座驾。这驴车像是捡来的一般,驴儿毛长皮瘦,车驾四处漏风。跟之前林觉乘坐的胡大人的马车相比,简直寒酸的要命。说起来,方敦孺御史中丞的官职还是个三品大员,胡大人充其量不过是四品官,座驾却相差如许。林觉知道,这不是朝廷的待遇问题,而是老师自己的选择罢了。朝廷自然是不会让这个三品大员只坐着一辆破驴车的,先生必是以此来表明自己的廉洁和不爱招摇罢了。
师徒二人挤在慢吞吞四处漏风的驴车中招摇过市,引来街市上众人侧目。不少身着锦缎的百姓都觉得这辆车寒酸,远远的避在一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