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狼昏睡了约莫一日, 方才转醒,他挣扎着欲要起身,却是不得。
现下他的四肢全数是人的四肢, 但旁的部位却是原形, 一副身躯甚是不协调,自是无法站起身来。
他本能地“嗷呜”了一声, 这才发现那俩人尚在里间当中,一人喝着一碗紫米粥, 一人翻着一本陈旧的经书。
听得他这一声“嗷呜”,喝着紫米粥的酆如归放下调羹,伸手揉了揉他额上的皮毛, 道:“你可还好?”
他一时间吐不出人言来,只能又“嗷呜”了一声。
他的人身是一副宝相庄严的慈悲模样,原形却仿佛是受了委屈的狼崽子, 但他分明已是成年狼了。
酆如归不觉有些心软,遂渡了些内息与他。
酆如归即便修出了肉身, 本质上却仍是千年恶鬼,原不该渡内息与灰狼, 然而,灰狼既已时日无多,便也管不得这许多了。
灰狼顿觉干涸的丹田复又充盈起来, 须臾,顺利地变成了人身。
他下意识地“嗷呜”着,同时去摸自己的面部。
觉察到自己面上再无狼毛, 他才张口致歉:“多谢这位施主。”
“不必客气。”酆如归继续去喝那紫米粥,紫米粥香气勾人,引得久未进食的活菩萨腹鸣不止。
酆如归失笑:“你若是不嫌弃,这紫米粥便让予你罢。”
“当真么?”在活菩萨五百余年的生命当中,惟有他的父母善待过他,收到这碗紫米粥直教他心生暖意。
不及他执起那调羹,原本在翻阅经书的姜无岐却是将另一只调羹送到了他手边。
他未觉出有甚么不妥的,从姜无岐手中接过调羹,满足地喝起紫米粥来,紫米粥还温热着,熨得他一身被隐去的皮毛都暖和了起来。
酆如归瞧了眼活菩萨喝粥的模样,心生怅然,狼本是肉食兽类,却为了救母剃度,再也食不得荤辛。
他暗叹一声,而后绕至姜无岐身后,一手搭于姜无岐左肩,一手抚上姜无岐的咽喉,旋即含住了姜无岐的一点耳垂道:“你方才所为是由于呷醋了么?”
姜无岐依然捧着经书,猝然被灼热的气息钻入了耳孔,遂回首去瞧酆如归。
酆如归的唇角挟着狭促的笑意,他见姜无岐回首,用指腹重重地擦过了姜无岐的唇瓣。
唇瓣霎时灼热得一如耳孔,姜无岐念了遍凝神定心诀,才坦诚地道:“确实如此。”
酆如归抿唇一笑,牵了姜无岐的手,又朝着那活菩萨道:“你不便外出,你要吃甚么,我们出去买予你罢。”
“可以么?”活菩萨摸着不如何充实的肚子,慌忙从怀中摸出一块碎银来,“劳烦两位施主了,贫僧不挑食,只要能饱腹即可。”
酆如归收了碎银,同姜无岐一道出去了。
他们随意买了些吃食,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便回到了里间。
活菩萨已将紫米粥喝尽了,听得动静,当即望向他们,宛若一眼巴巴地等着投喂的狼崽子。
倘若他不是为了他母亲耗尽了妖力,作为一半人半狼,他定能活上好多年。
酆如归将手中的白菜香菇蒸饺、时蔬炒面、红糖米糕以及余下的铜钱放于桌案上,自留了一只香葱萝卜丝鸡蛋饼。
活菩萨谢过酆如归,便坐于桌案前狼吞虎咽起来。
酆如归与姜无岐正立于活菩萨身后,故而酆如归一面吃着香葱萝卜丝鸡蛋饼,空暇的右手一面在姜无岐身上游走。
姜无岐一捉住酆如归那右手,酆如归便瘪着嘴,拿那双泛着波光的柳叶眼瞧他。
姜无岐无法,不得不任由酆如归作弄。
活菩萨用罢三样吃食,向着俩人致谢了一番,又疲倦地道:“贫僧须得再歇息会儿。”
这里间素日用作与信徒交谈,虽说是里间,但只是相对于讲经堂而言,其实相当于堂屋,里间的里头尚有卧房,卧房有两间,一间为活菩萨所有,一间是以防万一,为陡发急症的信徒准备的。
活菩萨进了卧房去,而酆如归则拉着姜无岐坐于日光下,施施然地吃着剩余的香葱萝卜丝鸡蛋饼。
待整个香葱萝卜丝鸡蛋饼落入腹中,酆如归扯着姜无岐的手腕子,去了另一间卧房。
姜无岐脱了外衫平铺于床铺上,其后与酆如归一道上了床榻去,不由暗中猜测酆如归许会对他做些甚么,但酆如归却只是乖顺地伏在他身上小憩。
半晌,酆如归双目紧阖,吐息平稳,因熟睡的缘故,面上透出些许红晕。
姜无岐的视线忍不住粘上了酆如归的唇瓣,他情不自禁地吻了吻,于心中反省着自己是愈来愈压不住绮念了,一与酆如归独处,他便想与酆如归亲近。
他将酆如归的面颊、脖颈、锁骨细细吻了一遍,方才阖上了眼去。
俩人生怕活菩萨有恙,一直陪伴于活菩萨左右。
活菩萨已许久未有人陪伴了,纵然身体不适,亦是整日含笑。
日子一晃,便又是初一,外头春光渐浓,寒意消退。
酆如归将矮凳搬出了里间,沐浴着晨光,双足晃荡着,等待姜无岐买早膳与他。
而活菩萨因往日都居于山中,便按照原本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