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知州被削去了官职, 贺府除却贺预又已尽数身死,故而无须再惧怕有人伤害于虞聆雪的尸身,遂由虞闻风为葬于溪畔的虞聆雪立了墓碑,做了一场法事, 并烧了许多贡品,不知虞聆雪可有收到。
按照约定, 虞夫人被斩首之后, 酆如归将她尸首分离的遗体烧作了灰烬, 后又将残留下来的骨灰撒入了近海, 骨灰浮于海面之上, 随海浪四散开去,霎时没了踪影。
那贺预下落不明, 一直未归,但穆净与程桐离开的次日却有一封书信被送到了贺府。
贺府早已被虞闻风灭门, 自是不会有人接收书信, 这书信便落入了在贺府近处乞讨的乞儿手中。
这乞儿将书信送予了酆如归,酆如归细细一看, 便在当日告别了诸人, 与姜无岐一道前往锐州三十里开外的丰衣乡。
贺预诱骗妙龄少女之事事发, 受困于丰衣乡。
他在信中言明,只须千两白银, 便可救他性命, 求父母速来。
酆如归自是不急着救贺预的性命, 一路与姜无岐游山玩水, 足足耗费了半月有余才到了丰衣乡。
——倘若施展身法,不用一日,俩人便能抵达丰衣乡。
这丰衣乡漫山遍野皆植有桑树,家家户户养蚕纺丝。
俩人踩上一条羊肠小道,往丰衣乡去了,方才走出两步,却见得一老翁。
这老翁一面沿着羊肠小道的边缘疾步而来,一面朝着俩人扬声道:“勿要走中央!”
酆如归正牵着姜无岐的手,闻声,疑惑地道:“这是何故?”
这羊肠小道本就堪堪能供俩人并肩而入,不走中央,却是不容易。
老翁行至俩人面前,才压低声音道:“你们走中央犯了忌讳,开罪于送子娘娘,会为我丰衣乡带来灾祸,念在你们初犯,又是外乡人,老夫不责罚于你们,望你们勿要一错再错。”
这一席话道来,仿佛自己与姜无岐犯了滔天之罪,酆如归忍不住腹诽道:这丰衣乡人莫不是与锐州相似,重男轻女,又迷信得很,生怕走了这羊肠小道中央会影响了男孩的降生?
酆如归即使有此猜测,但眼下不知其中究竟,不可妄下结论,便勉强松开了姜无岐的手,站至边缘,同老翁道:“多谢老人家提点。”
老翁谢过酆如归与姜无岐,又问:“两位面生,来这丰衣乡所为何事?”
酆如归直截了当地道:“我收到了贺预寄来的书信……”
“那贺预当真该千刀万剐!”老翁打断道,“老夫我活了这许多年从没见过他这般泯灭人性的畜生,人家好端端的黄花大闺女,他竟要将人推入火坑。”
酆如归一语中的:“你们既然痛恨贺预,又何必让贺预寄信回家,直接将贺预杀了便是了。”
老翁面上露出为难神色:“近几年不太景气,丝缎销路不佳,不然哪里会留那贺预到如今。”
“说到底,诸位亦是贪图银钱,置受害者于不顾。”酆如归收起笑意,“劳烦老人家带我们去见贺预罢。”
老翁颔首,走在前头。
现下是正午时分,由于今晨落过雨的缘故,这羊肠小道泥泞得厉害,又软又黏的泥土仿若要将足踝吞噬了去。
老翁走得极为小心,每一步似是踩于金子上头。
酆如归与姜无岐紧随其后。
约莫一盏茶的功夫,三人终是出了那羊肠小道。
老翁当即放松下来,酆如归似笑非笑地瞥了眼老翁的背影,复又将五指嵌入了姜无岐的指缝当中。
酆如归细细地摩挲着姜无岐的指缝,手指又不时施力,去夹姜无岐的手指。
姜无岐无奈地低首吻了吻酆如归的额发,任由酆如归作弄。
在遇见酆如归之前,他不曾如此纵容过一人,在遇见酆如归之后,他直觉得如何纵容酆如归都不过分。
因为手指太过用力,酆如归的五指已然充血,衬得手背莹白扎眼,青筋毕现。
姜无岐用空暇的左手抚摸上俩人交握的手,继而轻抚着酆如归的手指,柔声劝道:“如归,松开好不好?”
酆如归当即摇首道:“不好。”
姜无岐无法,便随酆如归去了。
一刻钟后,俩人被老翁引至了一处大院。
丰衣乡内的房屋简陋者十之八/九,这大院却极为宽敞奢靡,想必住在其中之人在丰衣乡颇有分量。
俩人被留于门口,由老翁进去通报,片刻,有一美妇摇曳生姿地朝俩人见过礼,便媚声笑道:“辛苦两位远道而来,两位可有带足银两?”
老翁在旁提醒道:“冯夫人乃是我族中圣女,不可直视。”
冯夫人体态娇美,风情万种,全无圣女模样。
酆如归略略低下首去,才道:“银两自是带足了,劳夫人将贺预提上来。”
冯夫人请俩人在大堂稍待,而后便着人去提贺预。
片刻后,贺预由俩信徒拖了上来,他浑身血肉模糊,面上依稀能瞧出完好时的俊秀模样。
他便是凭着副皮相诱骗妙龄少女的罢?与梁景文、陆元柏一般。
贺预以为是父母来救自己了,兴奋地抬起了首来,未料想,入眼的竟是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