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岚随意捡起本书，拿在手上翻看，貌似不经意地问道：“沈先生何许人也？”
哪怕只是巧合，就冲着沈先生小儿子那张酷似君恬的脸，顾岚对他也是兴趣十足。更何况刚刚医馆的药童还说了，沈先生的大女儿今年十六岁，这让顾岚心里不由又是一惊。
前世顾岚从来没有怀疑过君恬的身世，因为也没什么值得怀疑的点。王太后宫女出身，虽然长相还算不俗，可比起先帝后宫的男男女女，也算不得多出色，她最主要还是肚子争气。
先帝四个子女里头，最宠爱的就是君恬，可在任何人看来，这都是理所当然的。
怀安公主比君恬大了十二岁，怀玉公主也比君恬大了六岁，先帝都三十六了才得了第一个儿子，生得还聪明活泼，就是把人宠上天在人们看来也是不过分的。
至于王太后，她是典型的母凭子贵，因为有孕封了女御，因为得子晋封贵姬，后来君恬登基为帝，她就顺理成章成了圣母皇太后。
君悦论出身比君恬更高贵没得说，可惜他生得太晚，不仅是储位已定，更重要的是先帝那时的身体已经不是很好了，全部心思都在想着如何托孤，实在分不出几分疼爱给他。
君恬是如何对自己的身世产生怀疑的，顾岚不得而知，他知道的时候君恬已经查得差不多了。
上一世的君恬可没有如今这般坦然的性格，对顾岚更不会无话不说，两人长期以来的交流都是弯弯绕绕打机锋那种，话里永远藏着话，不把人绕晕心里不舒服。
若不是君炽拐跑了君燏气得君恬想砍人却又不知道该砍谁，他大概也不会在喝醉后对顾岚说出这些话。
因是酒后失言，君恬的话说得断断续续颠三倒四，想起哪段说哪段，一点条理都没有。
顾岚当时也有点醉了，他原以为儿子们不再争斗就好了，不然他们无休止地斗下去，总有一天会收不住手，非得你死我活不可，那是顾岚最不愿看到也最不能接受的结果。
谁知他们住手了，顾岚却更要崩溃了，他是想看到儿子们相亲相爱一团和气，可绝对不是以这样的方式。
君恬是在两个人都醉得不轻的时候说出那番话的，吓得顾岚顿时酒醒了一半。
君恬竟然不是王太后所生，而是记在她的名下，难怪他们的母子关系他一直看着觉得别扭。
知道真相后，顾岚再回看从前，就觉得他看到的一切都很好理解了。王太后并非君恬的亲生母亲，以她谨小慎微的性格，自然不敢以此为傲，且对君恬提出过多的要求。
倒是君恬一直对王太后很好，对王家也很照顾，哪怕是在他知道真相以后。
若不是顾岚清醒了几分，仅凭君恬乱七八糟的叙述，他还真把重点理不出来。
早些年知道这样的惊天大秘密，顾岚可能吓得好几宿都睡不着。可儿子们争储位都争了十几年了，当事人也都不在人世了，顾岚再知道这些，很难再有很激烈的情绪。
他顶多也就是感叹一句，君家果然尽出多情种，遇到了对的人，其他人就什么也不是了。
太丨祖皇帝和太宗皇帝运气好，皇后就是想要携手一生的人，自然是虚置六宫独尊中宫。
先帝的运气明显不如祖父和父亲，错的时间遇到对的人，就是有了君恬，两人还是没能走到一起。
由于君恬语焉不详，顾岚知道的故事并不完整，他过后也没有再问，他相信清醒的君恬是不会对自己说这些的。
在顾岚的理解里，沈太傅不愿进宫是很好解释的，君家的皇后或许还能涉政，可后宫的嫔妃君侍绝对是没有这个资格的。
是的，顾岚一直认为太傅沈子枫是君恬的生身父亲。先帝大行前指定沈子枫给君恬当太傅在顾岚看来也是意有所指。
可顾岚一直拿不定主意，要不要向小皇帝透露些什么。先帝驾崩多年，沈太傅有家有室，君恬就是知道了真相又能如何，搞不好还不如现在的君臣相得师生相宜。
不过他就是什么也不说，君恬早晚也会知道的，前世便是如此。
随着君恬日渐长大，顾岚心底的矛盾越来越深，他究竟要怎样做，才能让君恬的后悔少一点呢。
没等顾岚拿定主意，黄花镇这位沈先生又冒了出来，他有个长得特别像君恬的小儿子。
书铺老板是个话痨，没人理他都能自己说上半天，现在顾岚搭理他了，更是打开了话匣子，滔滔不绝说了起来。
“沈先生是外地人，具体哪儿来的，咱们镇上没人知道，有人说他是京城来的，我瞧着也像。”
“沈家很有钱有势么？”顾岚好笑地问道，什么叫看着像京城人，他怎么不说他像。
同样是孩子病了，丁员外家就把顾岩的师兄请了去，沈家娘子却是亲自抱着孩子来医馆看病，这也不像是家里很有钱的样子。
老板摇头，轻笑道：“沈家看起来挺普通的，家里宅子在镇上都不算大的，可他们家人和镇上其他人却不一样。沈先生开了个学堂，学费收得很低，教得却很好，十来年时间出了好几个秀才，还出了两个举人。沈先生不多收学生钱就算了，他还自己贴补家贫好学的学生，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