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从前顾长霁也学过小提琴,但他没耐性,又娇气的很,总是懒懒散散的,不乐意站直。
学了不到两个月,他就自己做主把请上门的老师给辞退了。
事后他再回想这件事,认清了自己是确实没有音乐这方面的天赋,哪怕拿着再洋气再值钱的小提琴,也不会比拿着破木头好到哪儿去。
但贺彰就完全相反,他的脊背笔挺,小白杨树似的,站在那儿的时候,所有的光芒都在他一人身上集聚。
有一种天然的,能让人臣服的统治力。
一曲终了,被声音吸引过来的人已经围了一圈,整整齐齐地鼓起了掌。
贺彰收起琴,优雅地鞠了个躬,惹来一群小姑娘的尖叫。他抬起头,就看见了站在围观群众中间的顾长霁。
他今天的头发做得很好看,板板正正的,不知道是哪家的手艺,微微翘起的天然卷也被整得服服帖帖。
但不太适合他。
太正经了。
顾长霁单手揣兜,一副想笑,又不能笑太明显的样子。
等贺彰从花园里走出来,他还主动为他打开了侧门。
“你怎么在这里?”
“这算什么话,我为什么不能在这里?”顾长霁说,“我还想问呢,你一个指挥的,来这里拉琴出风头,唐徵羽不会不高兴?”
说话间,贺彰已经走到了他的前面,闻言回头看他:“你和他还有联系?”
“当然了,那天我们换了微信的。”顾长霁说,“正好我有点找不到路,你带我去找顾尔歆。”
贺彰本来想撂下他,但转念一想,又应承下来:“跟上。”
这个礼堂是在他们毕业后竣工的,顾长霁还真是第一次来。
他抬头看眼前的顾长霁,忍不住抬手丈量了一下他的个头。
总觉得已经快一米九了,比从前还要高一大截。黑色的衬衫扎进裤腰里,精瘦的一握腰,他看着看着,不禁生出了一种“摸一摸”的心思。
这个想法一冒出来就把他吓了一跳,马上驱散了,转头去看外头的风景。
顾长霁不喜欢聚会,本想晚餐和顾尔歆两个人一起吃,但受副校长这个铁了心要哄他投资的糟老头子极力邀请,他们不得不一块儿去酒店里吃。
贺彰也受邀在列,热热闹闹满满当当坐了几大桌。
一半到了这种烦死人又躲不掉的社交环节,顾长霁就会安排助理上线了。
可惜今天的顾少爷没有助理这种东西,无奈地坐在贺彰旁边,指望让贺冰山的冷气把氛围冻一冻。
等到他落座,正想和贺彰说话的时候,却发现他戴了戒指。
他愣了愣,不明白贺彰这是个什么操作。
但等他看向对面时,一下就明白了。
吴圆就正好坐在他们对面呢。
明白归明白,顾长霁还是不太能理解。
要说这是刺激前男友吧,这也刺激过头了——直接告诉人家自己已经结了婚,伴侣就在身边坐着,确定不是起的反作用么?
顾长霁觉得自己实在像个一千瓦的大灯泡,撞了贺彰一下,悄悄说:“我看着都觉得难受,你到底打不打算跟他复合?”
贺彰嫌他话多,皱眉道:“谁想和他复合?”
顾长霁又明白了。
这就是有想复合的心思,但是又不甘心,看人家在乎不在乎他,过过干瘾呢。
“你放心,”他凑得更近了,以一种隐秘的语气说,“哪天你们不小心和好了,我也不会撕毁合约的。”
贺彰觉得他大概误解了些什么,正要解释,那边副校长又过来找顾长霁说话,聊了些市场上的问题。
他只好作罢,看着顾长霁敷衍的样子,又是好笑又是好气。
顾长霁居然觉得他还对吴圆余情未了。
他要是真还喜欢吴圆,又怎么会想随便找个人结婚?
酒席过了半,这个桌那个桌的敬来敬去,麻烦的步骤终于完成得差不多了。
顾长霁被骚扰得没办法,说自己要去上个洗手间,刚走没两分钟,那头的吴圆也站了起来,斯斯文文地表示也想上个厕所。
顾长霁躲在外头吸烟,吞云吐雾的,分神想着一些有的没的。
一是和贺彰离婚之后的考虑。
一年的期限,他要是能在这一年里成长起来,帮上家里的忙,这是最好的。如果能找到一个谈得来的女孩儿,组成真正的家庭,这是锦上添花。
如果两个目标都达不成呢?
顾长霁想了会儿,觉得头疼。
他一个活在当下的人,什么时候起不得不为明天考虑了?
“抽烟对身体不好。”
他身后传来了吴圆的声音。文文静静的,有点熟悉,有点陌生,更多的是让他无所适从。
抽烟是对身体不好,烟盒子上都写着呢,但这句话轮不到这个人来说。顾长霁给自己找了个讨厌吴圆的理由——爱多管闲事。
他应酬了一天,对这个充满敌意过来找他搭话的老同学提不起什么应付的心思,语气也懒怠下来,没有掐熄烟:“哦。”
“贺彰他……也不喜欢抽烟。”吴圆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