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然扭头,出手的,正是先前那个年轻的头领。
九条龙的刀被架住,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在刹那间,他就把刀收了回来,睁着牛眼质问眼前
那人:“老赵,你这是干什么?”
赵当世也收了自己的腰刀,对着九条龙躬身行了一礼道:“九哥见谅,不是小弟有意为难,而是九哥此举,未免不太合宜。”
“怎么就不太合宜?”
因敬着赵当世是杀了曹文诏,在各营中有些名气,九条龙此前多多少少都给他些面子。可要是姓赵的当真不识抬举,顺杆往上爬,那管他是哪路神仙,阻了自己,都一概贼他妈的剁成肉泥。
“九哥,你忘了咱们为何被称作义军?”赵当世双目直视他。
“嗯?”九条龙愣了愣,一下语塞。如今世道,官民嘴巴上说的都是流寇,就各营之间,也多以流贼、山寇之言相互戏谑贬低,所谓义军,只能说是各位当家的自褒自美之词,谁会当真?先前没想过这个问题,竟一时答不上来,想了许久方试探着出口,“不是替天行道?”
“九哥所言甚是!”赵当世立刻点头,但同时沉着脸反问,“那么何为替天行道?”
“这…”九条龙面朝黄土背朝天大半辈子,肚里是真没货,但他看过戏、听过书,多多少少还是能说道说道的,又绞尽脑汁半晌,乃应,“杀狗官,为百姓做主…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赵当世竖起拇指道:“九哥不愧是我义军中的榜样,这份自悟难能可贵,小弟自愧弗如。”
九条龙摇摇头道:“你有话就说吧。”
屋檐下,赵当世与九条龙对峙,院中大雨下,周文赫等赵营兵士也全神贯注,他们都已经拾刀在手,大气也不敢出。时下双方虽是貌似一团和气,可风风雨雨这许多年,谁不知道,江湖间,这一秒的相安无事完全不代表下一秒不会刀兵相见。因一句话,一件事反目成仇以致血溅欢宴的事,他们每个人都或多或少经历过。杀过人的人,对于生命的漠视绝不是一般人可以想见,
这九条龙能在虎罴横行的流寇中存活至今,那些忘恩负义、以怨报德的事也没少做过。指望凭一面之缘就能让他对赵当世忍气吞声,拿脚趾头想都不可能。故此,他们屏气待机,不欲再一次落了后手,受制于人。
赵当世先将刀缓缓插回刀鞘,以示自己没有敌意,而后沉声道:“诚如九哥所言,我辈之所以为义军,重点皆在一个‘义’字。‘杀狗官’,“为百姓做主”现在你都已做了,再行杀戮,岂不是有悖初心?”
九条龙嘴角微抽:“可这娘俩是姓杨的狗官家人,我不杀她们,难以服众。且这院中堡民,与我义军交攻多日,亦不可轻饶了去。”
“不然。”赵当世轻轻摇头,正颜以对,“杨境一人为虐,罪不及孤儿寡母。我义军为生民立命,一向秉承锄强扶弱的信念。我且问九哥,这母子俩是不是弱者?”
“是…”九条龙无言以驳,没奈何从牙缝
里蹦出一个字。
“给这母子一把刀,两个齐上也未必能伤到你我分毫,既无威胁,再图欺虐,可不就是恃强凌弱?”
九条龙不忿,很想说一句“就是恃强凌弱又如何”,可赵当世不比他人,还是有点实力名声的,既然占据了道德高点,再无理取闹只会在众人面前突出自己的无知与蛮横。
赵当世见他沉默,继续说道:“而这些堡民,也大多老弱病残,杀了他们,不但于九哥无益,反而有损威名。更何况我义军遍布天下,人心所向,从前的敌人未必就不会变成你我袍泽。小弟相信,只要给他们一个机会,他们定会审时度势,弃暗投明加入你我。”
放嘴炮,九条龙不是赵当世对手,一番说辞下来,他耷拉个脑袋,就似犯错受训的小孩也似。然而他毕竟性格狠辣阴损,自知口头上不是敌手,便想从其他方面找补找补。
“老赵,你所言有理。可兄弟我带人来回奔波,劳累不说,这淋雨也煞是苦寒。你一句话就把咱们都打发了,恐怕有些不妥吧。”他说着抬眼,眼里寒光芒芒,蕴有杀意。左右兵士听他话语,都握紧了兵刃,院内气氛瞬间凝固。
赵当世知其以武力相迫。说实在的,这时候周文赫他们都有了准备,争斗起来,赵营这边未必就落了下风,赵当世甚至有信心将九条龙连同他的近百名兵士全数歼灭于此。不过考虑片刻,还是决定大事化小。毕竟,郧阳不比川中,这九条龙也不是棒贼可比。这里强寇四布,他们的关系网错综复杂,自己在没有落定脚跟前,实在不宜把局势给搅混了。
思定,低声问道:“九哥什么打算?”
九条龙拿眼朝前一看,努努嘴:“我卖你个面子,放了这孩子以及院内的堡民,你把这婆娘让给我,咱俩还做兄弟。”
赵当世冷笑道:“九哥把我姓赵的当成什
么人?救不了所有人,我还揽这事作甚?”他知九条龙已经动气,再和颜悦色只是徒劳。流寇还得按流寇的规矩办事,比拳头,比实力。
“兄弟当真不给面子?”一滴水珠从九条龙鬓角留下,不知是雨水还是汗水,他的右手抓着刀柄,左手也缓缓向右侧挪移。
眼看火并之势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