汗意,脖颈上也浮现出了淡淡的红意,看起来已经跑了一段时间了。
管叔低头看了眼时间。
已是八点。
今天是周一,平日周一这个点,薄文熠早已去公司了。
“少爷今天不用开会?”管叔迎着他的目光,问道。
薄文熠:“我今天不用去。”
管叔狐疑地看了他一眼,在男人的目光再次扫过来的时候,收回目光,开始继续手头的动作。
这一片玫瑰花种了不久,好在栽种过来的时候,已是成株,且大部分都带着花苞。
经由他妥帖的照顾,现下那些花苞已全数彻底打开。
虽经历了昨夜的暴雨,有一些已经衰败了,但因为经历了风雨,剩下那些越发娇艳。
管叔的目光在其中几株上留恋了会儿,在心头盘算着剩下是否需要弄个插花。
这些玫瑰花是薄文熠特意买回来,让他栽种的。
这是整个花园里,他唯一带回来的东西,老人不用想也知道,是专门种给房子另一个主人的。
管叔没考虑几秒,拿着剪刀的手已伸向了那几株特别娇艳的玫瑰。
只是剪刀头还未碰上花枝,他的动作就被薄文熠的话打断了。
“管叔,周末钟家有个晚宴,你到时候一起去吧。”
管叔握着剪刀的手顿了下:“少爷……那种场合,我还是不去了吧。”
像是怕自己说得不明白,他又道,“我这样的人,本就不适合出席那种宴会。”
薄文熠没有接话,突然道:“管叔,其实这么多年,我一直都想问你件事。”
老人低着头:“你问。”
薄文熠垂眸,看着老人握在手里的花剪:“虽然你从来没有说过,但是我很久之前就觉察出来了,你对这些大型宴会似乎很排斥。以前在老房子里办宴会的时候也是,很多回你都会之找一些借口,或者制造一些必须离开的事情,来避免参加那些宴会。”
薄文熠:“你是不是在避开什么人?”
老人手颤动了下,剪刀一时没抓稳,掉到了手边的玫瑰花枝上。
剪刀很重,玫瑰花枝不算粗壮,晃悠了几下,剪刀就掉到了地上。
薄文熠抢先一步弯下腰,将落在泥土上的剪刀拿了起来。
他没有将剪刀还给老人,反而就着捏握的姿势,开始捡起那几株娇艳的花枝来。
薄文熠剪花这个动作很生疏,从小到大,他从没有做过这种事情。但是,他剪的时候又很认真,认真到管叔没办法去阻止中断他。
薄文熠剪了几枝花后,抬起头:“你应该知道的吧,我和钟乐期的奶奶关系很不错。她很久以前,和我讲过一个故事。”
管叔眉心剧烈跳了好几下:“什么故事。”
晨光里,男人的眼睫上带着水意,垂下的时候又黑又浓,如墨一般。
他的声音,比他的眼睫更浓厚:“什么故事,你应该比我更清楚,不是么?”
管叔的心脏也跟着飞速跳动起来了。
薄文熠:“管叔,很多事情你越藏,越容易被发现。你逃避开的那些宴会,都邀请了钟乐期一家,其中就包括了他奶奶。你其实早就知道她和你在同一个城市了吧。”
到最后一句的时候,薄文熠压着声音,用上了肯定语句。
老人迎着阳光闭了闭眼,没再回避这个话题:“少爷,你别劝我了。我都这个年纪了,不应该再去打扰她的生活了。”他声音喑哑,又带着压抑,很容易让人听出里头的痛苦之意。
薄文熠却没有因此放过他:“常欢已经被钟家认回去了,我们两家以后接触的机会会更多,就算你刻意不见她,但能保证自己一辈子不被她发现么?”
“因为我以前也这样,因为害怕所以不愿意去面对,”薄文熠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神却很温柔,声音也柔-软,丝毫没有说起自己害怕的事情时那种窘迫,“但是,我后面彻底放开心,坦然面对自己恐惧的东西之后,突然发现一切其实并非不可解决。”
他动作利落,说话间又剪了好几枝花枝来:“不管如何,不要因为害怕,而避开。”
薄文熠说最后几句话的时候,管叔一直看着他。
老人的眼睛依旧很干净,并未因为年纪而浑浊。
被看了好一会,薄文熠撩起眼皮:“怎么?”
管叔弯了弯眼睛:“没什么。”
他低下头去,将薄文熠剪下来的花枝整理好,“就是突然觉得,我这辈子没有跟错人。”
相对于薄文熠尤为深邃的眼,他的眼皮有些单薄,定定看人的时候,经常会觉得太过锋利。
从薄家跟着薄文熠出来的时候,不少人劝说过他,说薄文熠光看面向就是个薄情的人,跟着他一定会后悔的。
他没有听劝,就这么跟了过来。
自然,这么多年过去了,薄文熠也从来没有让他失望过。
但此时此刻,他却无比庆幸当初薄文熠选了他。
不光让他有了新的生活,也让他在这个年纪,沉寂的心脏突然有了想要再飞速跳动的渴望。
管叔想起之前和常欢说起自己的故事时,男生脸上的怅然若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