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凌垂着头,唇抿得很紧,“属下知罪。”
“知罪?”赵玉珩缓缓走到他面前,烛台照亮少年的脸,他凝视着他:“知什么罪?”属下没能及时劝谏陛下不要去饮酒……
不对。
霍凌有些疑惑地抬眼。
赵玉珩的双瞳里倒映着两道跳跃的烛光,嗓音压低,像是怕吵醒里面睡觉的人,
这不是你的错,为人臣下,切忌以自己的看法随意劝谏主君,你非谋臣,既是护卫,便尽好护卫的职责。今日陛下的确因为饮酒险些误事,但焉知饮酒不是为了更重要的事?
霍凌不明白君后为什么这么相信陛下,甚至不问他陛下是和谁饮酒,便笃定陛下一定是有很重要的事。
他想了想,问:“那……属下应该怎么做?”
赵玉珩沉吟片刻:“明日起,你便告假请罪,说身体不适才未曾上值,趁此机会,在家中多歇息几日,尽快把伤养好。
君后和陛下说的是一样的。
陛下也让霍凌告假。
霍凌是真的不想休假,但他素来是听话的,便失落地应了一声——在陛下跟前,他不敢表现失落和沮丧,但在赵玉珩跟前便会不自觉流露真实情绪。
赵玉珩看着他垂着头一脸沮丧,完全没了在陛下跟前竭力装出稳重成熟的模样,不由得轻笑一声,安慰道:不必沮丧,来日方长,前几日陛下还同我夸过你,说你做的很好。
霍凌抬头,眼睛有些亮了起来,真、真的吗?赵玉珩淡淡一“嗯”,“我怎么会骗你?”
霍凌呆呆地望着君后,眼睛瞪大了,很是受宠若惊。原来……陛下还夸他……
他今日却一直在觉得自己没用,总是自责输给那侠客……甚至觉得自己不配保护陛下.…屡屡受挫的沮丧忽然荡然无存。
霍凌的手不自在地蜷了蜷,乌眸重新聚光,轻声道:“属下知道了,属下会好好养伤的,不会让君后失望……还有陛下。
姜青姝睡了很舒服的一觉。
不知为何,她突然就梦到了穿越前的日子。
那时的她,每日朝九晚五,下班之后便只需打打游戏、健健身,再牵着狗出门散步。每到周末,她还会睡到十点再慢悠悠起床,画个精致的妆,去和朋友们聚会。
何其惬意呀。
只是当天色未亮,宫人鱼贯而入,将她从睡梦中唤醒时,她望着头顶的承尘、华美的宫室,咸鱼梦终于夏然而止。
果然是梦啊。
遥远得简直令人恍惚了。
成为女帝后,每日的生活都太过真实,反倒让她觉得从前的自己
变得遥远起来,竟有些分不清哪个才是真实的她。
姜青姝静静立在宫室内,漱口洁面,梳发更衣。
她太安静了,眼皮子蔫蔫地耷拉着,全无前一夜饮酒后的黏人,赵玉珩看出小皇帝是还没睡醒,让人把醒酒汤呈上来。
她乖乖地任由摆布。
等朝服整理完毕,凤宁宫外备好的帝王仪仗远去,姜青姝走在寂静空荡的宫中长廊里,被冷风迎面一吹,才陡然清醒了些。
她好像才终于进入了角色。
薛兆。她平静开口。
薛兆心底一紧,心道该来的果然会来,垂首上前,.…臣在。
“昨夜的事,下不为例。”
她回身,垂旒下的双眸冷冷地看着他,朕知你到底想干什么,平时朕可以与你相安无事,但你若再敢如此大闹凤宁宫,还敢动君后,朕便是当着张相的面,也定饶不了你!
女帝的语气甚为阴沉。
薛兆昨夜的确理亏,但他后来一仔细回想,仍然觉得有几分疑窦,譬如女帝滴酒不沾,昨夜为何突然想饮酒了?为何那些人那么拼命地拦着?
但他到底什么都没发现,女帝也的确无事。
薛兆单膝跪地,垂首道:“臣昨晚太过担心陛下安危,是臣冲动,陛下恕罪……”
姜青姝俯视着他:“既然知罪,朕便免你顶撞君后、枉顾朕的口谕之罪,只治你一个不守宫规、御前失仪之罪,去打十五军棍、答一百,小惩大诫。
薛兆一僵,低声道:……谢陛下。
果然。
女帝还是秋后算账了。
薛兆自认倒霉,他已经不是被女帝第一回借机发难了,上回便已经警惕万分,结果这次还是轻率了。
他心下暗道:看来,以后盯着这小皇帝的方式得改一改了,不能硬碰硬,对方一日比一日手腕强
硬,他虽说没有发现什么,但心底总是隐隐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总觉得自己忽略了什么。
姜青姝冷冷看他一眼,转身,继续朝着紫宸殿的方向而去。
薛兆是一定是要罚的,昨夜那一闹
,发没发现她出宫不是重点,就算发现了,她大不了继续被限制行动,他们也不会把她如何。
重点是薛兆那么做,当真是视宫规皇权如无物。
今日朝参无事,下朝甚早,随后,姜青姝照例宣翰林伴驾,再让内侍省送几个好玩的东西来。
打从科举筛了那些个翰林之后,姜青姝只要自己有闲暇时间,又不去凤宁宫探望君后,便会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