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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4章 山河(七)(1 / 2)

桂宫,明光殿。

这是曲折宫檐所掩的深深一隅,光照不进来,唯燃着一树一树锃亮铜枝灯,香薰浓的像雾。

更往深处走,是一间偏殿的耳房,榻上隐隐约约见被衾裹着一柱,似人影,却一动也不动。

除却那雅黄锦面的被随着微弱呼吸一起一伏着,便再没其他分毫生气。

此时,一身形伛偻的老内监在靠近。

殿里铺垫着厚厚的氍毹,内监倾身屈膝如掠翅行鸦,皂靴踏地没有一点声音。

他苍如枯槁的手,掀开一点床帘,问守在两侧的宫娥。

“殿下还没醒?”

“还未。”

“太医看过了?”

“看过了,奴婢按照吩咐,一日三回喂过药。”

“你且下去吧。”

“诺。”

老太监已经老的没了人形,腰也直不起,布满褶皱鹰眼四掠,老鹞子一样观察着四周动静。

发觉没有一点人影和丝毫响动之后,枯枝一样的手才把柔软丝绸长幕掀起来,挂在了金钩上。

床上躺着的,竟赫然是当前“失踪”在皇宫里的恒王齐渐。

他头上缠着一圈浸润药汁的纱布,面苍如死,嘴唇干裂起皮。

老太监摸摸索索,从怀里掏一个白饵。

食物香气才飘出,榻上躺的尸体一般的齐渐忽的挺身坐起来,闪电般拿起那个白饵塞到口里狼吞虎咽。

老太监被吓得手一抖,恐他哽着,忙拍他的背,声音压到极致:“殿下慢点……慢点……”

齐渐被面碎所呛,又不敢咳出声,用手捂着嘴,脸色顷刻通红,呛出了泪。

好容易平息下来,他双目湿漉漉,小声问道:“阿公,我已四天没吃东西了。太医来了包扎伤口,我怕被看出来大气也不敢出,她们就给我喂药,喂水,也不喂粥饭。我这两日整夜整夜的睡不着……难道皇兄昏迷一日,我也要假装一日。万一他一直不好不坏,我岂不是要活生生饿死在这里?”

内监颤声说:“乘龙之机,千载难逢。这点苦头算得了什么,奴婢想在这里挨饿且不能哩!”

齐渐默默没了声,低下头啃那干硬的饼,双腮鼓出,泪水滴到饼上。

原来那日齐凌遇刺时,齐渐也在。

齐渐舍命相护,不甚坠马,当场晕厥过去。

醒来之后,发现自己一起被带到了桂宫,负责暂时照料他起居的是这个名叫周清的老内监。

老内监悄悄对他说,皇帝伤得很重,比所有人想象之中都要重。

宫里议论的“荧惑守心”多半就应在这里,他怕是熬不过去了。

他见过先帝驾崩的光景,御前现在就和那时候一模一样,守备森严,滴水不入。

但由于齐渐救驾负伤,他便成为了这个紧密顶罩下唯一的例外——

这是千载难逢的,最好、最好的时机。

他让齐渐假装昏迷,如此便可拖延留在禁中。

如此一来,等山陵崩塌之时,便可控制左右,篡诏摄政,更甚者,直接继承大统。

周清说:“未足两周岁的奶娃娃,继位当如何?儿小母健,必成大患,殿下乃正统,又正当春秋鼎盛之节,殿下才是社稷安定之所望。”

……

周清的话在齐渐心中一石激起千层浪。

齐渐为先帝第六子,出生那年作为嫡长兄的齐凌就当了太子,譬居北辰,众星拱之。

齐渐母亲去世得早,养在掖挺里,和东宫的太子如天壤之别。

掖挺的皇子虽也有官学,但并不精细,连他的骑射,都是长兄手把手教的。

齐凌于他,不止是长兄,更似父似师,更是君。

君臣之分早已分明。因先帝后来也去得早,一部分孺慕之情都转移到兄长身上,对他尊敬深爱。

齐渐心思纯直,从未有过非分之想。吴王齐鸿作乱的时候,还咒骂他不忠不孝不义。

齐凌虽待诸侯严苛,但对齐渐极好,经常让他随侍左右,时不时委以重任。

那日,齐凌遇刺坠马,看着地上困野兽的铁蒺藜扎入他身,鲜血奔涌而出,齐渐恨不得能以身相替。

他痛的眼里窜血,不顾性命危险的冲上去,想用身体为兄长垫一垫,因冲的太快,才撞晕了过去。

幸而没有撞到鹿角和铁蒺藜,否则开膛破肚,哪有命在?

若换作十日之前,他打死也想不到自己竟会在桂宫假装昏迷……数着手指头、熬着日子,等待最敬爱的兄长驾崩。

可……

如若,皇兄真的熬不过去……他苦心经略的江山朝局,难道真的要托付给黄口小儿和外戚吗?

当下内乱森森,外族虎伺。

齐家的江山真被未足两岁的太子掌舵,会是怎样的人心不定,风雨飘摇?

周清说:“殿下的叔叔全家身死者十之有九,兄弟筚路蓝缕,战战兢兢,头悬蹀躞图谋大业,尚且不能成。而今殿下只需要……饿上几天,便有夺取皇位的可能,天底下没有比这更便宜的好事了。”

齐渐初时对周清的谏言大是反感,心里贬斥他满心里盘算着不忠之想,欺负孤儿寡母,为人阴损,谋划也卑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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