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德维希的手指用力地抓着栏杆,支撑着自己身体的重量,让自己不至于完全依靠着身后的人。
她根本没有空暇去在意身后的人。
突如其来的坠落,突如其来的死亡,突如其来的鲜血。
这一切给她的冲击,太过强大。
上原二郎死了……《福尔摩斯》里,一个本来没有出现过的男人死了。
这是不是真的?
如果连发生在眼前的死亡,都不真实,那么,什么才是真实的?
她仿佛看见,在那个世界里,李三缺端着咖啡杯,窝在她的猫旁边,手持一卷书,语气冷静而从容:
“物质的存在依托于感官——好比,你做了一个长长的梦,在那个梦里,冷暖交替,愉悦苦痛,生老病死,你如此度过了一生……”
她微微一笑,抬起头来,直视着她:
“那么,它和现实世界,有什么区别呢?”
路德维希闭上眼睛。
从夏洛克指缝间,遗漏的那一丝光亮,也消失。
而她只觉得,从未如此豁然开朗。
植物只能感受到一个维度,蚂蚁只能感受到两个维度。
对于我们来说,真实存在的三维空间,对它们来说,就是不存在的。
……所以,什么才是真实?
她之前的世界,她现在的世界……只要她还能触摸的到,那么对她来说,就是真实的。
鲜血是红的,太阳是有温度的,人的寿命是有限的。
而人死了,也就是死了。
路德维希脑海里千回百转,但对于夏洛克,那不过是短短的一瞬。
还没等他再次确认怀里人的生命特征,他放在她眼睛上的手,就被粗暴地拉了下来。
路德维希遥遥朝楼下望了一眼,目光镇定,再也看不见丝毫害怕。
随后,她挣脱开夏洛克的怀抱。
没有任何表示,也没有一点她这个年纪该有的脆弱与恐惧。
她甚至,连看都没有看他一眼,转身就往楼下跑去。
夏洛克站在原地,有那么一秒,他看着自己的手。
随即,长腿两步跨过她几步的距离,在她已经跑到顶楼门口时,一把拉住她。
“你去哪里?我说了这不是你的错,你的谈判知识接近于无,失败是必然的结果……”
路德维希停下脚步,转头看着他,眼眸漆黑。
“我本来是可以抓住他的手的。”
她平静地说:
“但是,在能抓住他的那一刹那,我犹豫了,因为我发现,我很可能被他一起拉下去……就因为那半秒的犹豫,我眼睁睁地看着,他从我手里掉了下去。”
夏洛克目光紧紧地攫住她的脸,敏锐地察觉到,在她身上,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初来时,她站在贝克街门口,拿着他的手机。
她明知手机是他的重要工具,关乎人命,却依然选择不去案发现场,把手机还给他。
夏洛克看着她,慢慢地说:“我以为……你不会在乎这些。”
“那就是我突然在乎了。”
夏洛克看着那双澄亮的眸子,下面的话,突然就有些难以说出口。
“那也不是你的错……书名,对话,还有从你身上透露的信息,综合这一切,他要自杀简直是摆在面上的事。”
他抿了抿唇,还是开口道:
“但是我不会费心去救一个一心求死的人,我没有阻止他。”
路德维希盯着两人紧密交握的双手,一种难以言喻的……不和谐感涌上心头。
“这件事我猜到了。”
她甩了甩夏洛克的手,没有甩开。
“连我都能推出来的事实,你怎么可能不知道……我说你一直抓着我的手做什么?”
夏洛克依然紧紧地盯着她的眼睛。
他绷着脸:“那你为什么是这副表情?你为什么要甩开我的手?我怎么说都救了你一命……”
而你却,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给我。
路德维希简直出离了暴躁:
“因为我要下楼啊下楼!想下楼看看现场而已,你一直拉着我不让我下作甚?难道你晚上打算在十二层楼的楼顶露营吗?”
给莫名其妙的福尔摩斯先生跪了!
回到演出厅的时候,太阳已经快暗下去了。
和门口的警察递交了夏洛克的证明,路德维希走进空落落的演出大厅。
一排一排的暗红色座椅,一条一条暗红色帘幕。
巨大的彩绘玻璃窗下,竹村安娜独自坐在观众席中央。
暮色四合,人走茶凉。
轻薄到透明的,暗黄色的阳光,抹在她的伶仃的剪影上。
路德维希放轻脚步,走近她,轻声说:
“上原二郎先生……死了。”
她如同雕塑一般,坐在那里,良久,才轻轻开口:
“我知道了。”
一个路德维希没见过的警察走进来,竹村安娜安静地伸出手,任他把手铐,铐在她纤细的手腕上。
在她转身的时候,路德维希忍不住开口:
“他死之前,一直拿着那个烟盒……你送给他的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