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氏终究没能够成功作妖——话说她这么多年, 作的最大的一个死就是和马道婆有关的那次了。
主要是那时候她刚刚开始觉得自己有资本膨胀(宝玉大出息了),然后身边也没个能规劝她的人, 所以闷声搞了个大的,然后差点没把自己作进家庙里头去, 然后现在不是还有妍春么?所以王氏只是当天露出了一点点不满意的神色, 妍春便发现了,随便糊弄了一下亲太太譬如说请教一两个掌家的疑问,揪出一个采买上的小蛀虫(非常之无关轻重), 就成功转移了王氏的注意力。
再后来,就算王氏想起了还有‘要给二儿媳添堵, 啊, 不,是要给二儿子添人’这么一回事, 她也没机会施展了,因为,她的宝贝儿子,最有出息官职最高的儿子——又要离京了。
个中原因, 却是在贾环给宝玉单独送的那个木箱子上。
云南来的东西, 又指明是特特给宝玉的,虽然李纨很想知道是什么, 但是太太一点想要打开看看的意思都没有, 所以她也只能命人把这个箱子送去宝二爷和宝二奶奶的院子里。
实则, 箱子里有一封信, 几块朴朴素素的石头, 还有几团黑色的拳头大小的球球。
宝玉当晚回府之后,便开了箱子,他身边的一更二更是看不明白环三爷命人不远千里送来这些黑漆漆的究竟是啥,但是宝玉一眼扫过去,心中就有数了,看到庶出弟弟送来的东西之后,他便是一阵欣喜——没想到,这玩意儿出现得竟然这么早?!
如是,宝玉也先不着急,一手捏起了一个黑色球球把玩,另一手抖了信来看。
贾环在信里说,去年他才被兵部分去云南的时候他是真的懵,因为那儿的气候和京城、黑省全然不同,一年四季都没有个需要穿棉袄、毛皮大衣的时候,幸好当初出行前二哥哥叫人给送来避暑、驱蚊、除湿气等等的方子和药材,不然恐怕往南边来的半路上,就得病倒好几个人。
又说去年才来云南,他谨记教诲,并没有急于出头揽权,而是先学习当地方言,了解民风等等。贾环说,云南驻军多为当地人,他所在的临沧就是十几二十个民族/部落的杂居之地,其中除了汉人之外,人数最多的就是佤族人,他统率千户军户其中三分之一佤族人,又因为,佤族人没有文字,这么千百年来都是用木刻记事、绳结计数、石雕记史。所以他就灵机一动,按照将二哥哥当年去了黑省军中之后干的事儿逐渐地学起来,一边敦促着粮饷,一边给手下人开了扫盲班,教人读书写字。
粮饷那方面,上头人看在他是贾瑛庶出弟弟的份上,总算不那么明目张胆地克扣了,贾环摆出的架势都是模仿他二哥哥宝玉的,但是哄哄云南军中还是有效的,再加上黑省那边也确实有东西送来,长眼睛的人自然知道这贾环怕是和他嫡出兄长关系还不错,所以待他还算是客气;但是事关扫盲班,却没这么顺利了,从一开始效果就不太好,不仅仅是文官觉得这贾千户有越俎代庖之嫌,就连同样身为武将的同僚们都觉得贾环是吃饱了撑的,贾环的上司,临沧卫指挥使也就差直接对贾环说‘少干这种没用处的事儿了,你不是京城关系硬么,多去通通消息,给咱们临沧讨要军辎才是重点,不然你以为老子愿意接收你?’,当然,指挥使副将是打圆场的,也好声好气劝贾环‘还是以日常操练为重,要是真的闲得无聊,间或可以带手下人去山里打点野味或者去路上收点行商税’什么的。
贾环对每一位劝说他的人都是笑眯眯的,对每一位冷嘲热讽他的人都是只做充耳不闻的,从当地请的读书人根本没有耐性教这些当兵的念书,甚至因为几次口出轻慢侮辱人的话,出了军营之后还被人套了麻袋,再之后,贾环提高了饷银,也请不来夫子了——【没事儿,咱自己上!好歹我也是个文武双全的二甲武进士!】贾环如是对自己说。
遇到这些困难的时候,贾环不仅没有动摇,反而更加斗志满满,他知道荣国府里就连下人们都觉得自己这个环三爷来云南是吃苦的——可是除了宝玉之外,没有人知道,贾环他是自讨苦吃,考出武进士去兵部候缺的时候,主动要求去偏远艰苦之地的。
因为他想做一些什么,在当拼搏的年纪好好奋斗,像他二哥哥一样,成为顶天立地的汉子,成为军中和民众都敬仰的人物!成为他三姐姐的另一个依靠,以后,也凭本事封妻荫子!
贾环的付出终究是有收获的,虽然慢了一些,但是他用了整整一年,到今年年初的时候把手底下的人都收服了——起因还很叫人无语,因为去年腊月他手下人有人进山打猎摔断了腿,原本按照当地的医疗水平,这人基本上以后就废了,怕不得就是个坡子了。但是贾环却亲自上手给人正了骨头,用木棍夹好固定,还用羊肠线缝合伤口,养了小半年,那倒霉军汉虽然养成了一条粗一条细的腿,但是瞧着一天走得比一天快!不会瘸了!
当贾环说会奏请兵部拨军医过来,把这治伤的法子教给临沧军中军医,并且还会从正兵辅兵中挑选聪明、识字的人去学医之后,他发现,原本手下人写个人之初都要咬秃笔杆,之后却大为改变了。可见说的千好万好,不如人家自己有体会有文化到底是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