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玉身为荣国府老祖宗的宝贝孙孙(虽然前几年因为萌哥儿出生这个身份有点岌岌可危), 一走就是三年,今年得知圣上召宝玉回来叙职, 整个荣国府从刚入冬开始就没闲下来。
尤其是宝玉他们院子, 下人们本就是欢天喜地的准备着各处洒扫, 还要时不时被老祖宗关心一下屋子有没有定期通风、被太太念叨几遍院子里的下人不可偷懒、被珠大奶奶询问院子是否还缺用度, 上好的银霜炭有没有归置好等等。当然, 下人们每一次被询问都是开心的, 毕竟自己的主子要回来了可是天大的好事, 最直接点就是今年给院子里下人的红包一定比前两年厚了啊!
更不要提府里的几位爷们,也是隔三差五就来关心一下宝二爷院子里东西齐不齐,弄得李纨前一阵子的时候忍不住对大儿子贾兰抱怨:“我晓得你爹从来都是对你宝二叔‘长兄如父’的,他不放心, 天天来烦我也就算了,你……你二弟这是凑什么热闹?打量他成了武举人了就以为自己是个大爷了?还想对我指点后宅的事情呢?”
其实,李纨原本是想吐槽贾环的, 贾环虽然没有上门来烦自己,但是时不时叫人给宝玉院子送东西的举动可瞒不了人,前几天是什么木马、昨天是羊嘎拉……
【真是显摆他与宝玉亲近么?】李纨差点要脱口而出的时候及时收住了嘴, 好在贾苒这些天也确实是往后宅跑得勤快,贾兰没怀疑亲娘原本真正想要抱怨的对象。
既如此,贾兰点点头说:“我会去同苒哥儿说的。”
与贾苒疯狂崇拜宝二叔不同,贾兰虽然也觉得宝二叔厉害, 可是未尝没有觉得‘宝二叔的厉害仅限于在武艺方面, 要是论起诗词歌赋策论就不是他擅长的’这种想法, 故而他是真觉得要是亲娘因为弟弟这样子‘胳膊肘往外拐’的态度伤了心,那么自己很应该是去将他揪回正途上来的。
李纨听了之后觉得很窝心:【还是兰哥儿好啊,从小是自己一手带大的,就和自己最亲,只是这婚事一直悬而未决,叫人担心。哎,要是考中举人的是兰哥儿就好了,这样子给他说亲事,也能再往上找找。偏偏是苒哥儿运气好啊,你说,苒哥儿年纪这么小,即便晚三年中举也来得及,要是这能举人的功名能让该多好啊。】
此时的李纨选择性地忘记了年初的时候二儿子去了关外之后,她在心里嘀咕着要是苒哥儿此去一趟没有半点长进,自己该如何说服老祖宗和自己丈夫,不要让苒哥儿去耽误宝玉干正事(不要被宝玉耽误年纪)了。
想到这里,李纨便开始盘算:【今年过年的时候,是不是让宝玉带着兰哥儿一起出去走动走动?虽然宝玉从前交往的人三教九流都有,但是不可否认,自己这个小叔子在交际方面比他哥哥强一些,很是认识一些权贵(武将)、清贵(林家亲友圈)人家。多见见些人家,叫人知道兰哥儿的上进和优秀,这对于兰哥儿挑媳妇,也是有好处的。】
贾兰答应得太快,叫李纨一下子没能够阻拦,于是从十一月初起,年少得志中了武举人的贾苒就陷入了水深火热的生活之中:“哥,我的亲哥,你要不去教茗哥儿吧(李纨第三子,年十一)。”
不过贾兰要是能被贾苒说动,也就不是贾兰了。
所以当这一天,贾苒依旧一个头两个大地在描摹字帖的时候,听闻外头人说:“宝二爷回来了!”之后,乐得把毛笔一丢,大叫一声:“我去迎迎宝二叔!”
这是正礼儿,贾兰没有制止的理由,因为他也得起身出门去迎接,所以眼睁睁看着二弟飞也似的出了书房的门。
跑出书房的贾苒站在院子门外等他亲大哥,即便是外头的空气冷冽,也让他舒坦些,他不无委屈地想着:【自己也不是真的一点也不爱读书,而是任凭谁被逼着天天抄来超抄去就是四书五经,也是乏味,毕竟我更熟武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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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苒等人小辈飞速地赶到荣国府大门口去迎宝玉,而荣庆堂内的老祖宗,要不是王氏等人再三拦着,并且也担心传出去对宝玉的影响不好,老人家恐怕也要在大门处站着了。
饶是如此,王氏、李纨等人也拦不住老祖宗在二门候着不停地向外张望。
当宝玉一家四口进了二门之后,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场景——白发苍苍的老太太含泪望着自己,嘴唇哆嗦着,手也哆嗦着。
【一别三年,老祖宗又苍老了些……】宝玉上前一大步就说:“怎能叫老祖宗在二门处候着孙儿呢?这么冷的天,您啊,就应该在暖烘烘的花厅,等着我带玉儿、萌哥儿、芽哥儿来拜见您的呀。”语气轻柔,像是在哄小孩子。
老小老小,已经八十七的老祖宗确实需要宝玉好好哄哄。
“我哪里等得住?我哪里还等得住!”老祖宗推开搀着自己的王氏和邢氏,一把拉住宝玉的手,“瘦了,瘦了。玉儿呢?快来来来。”
说着,老祖宗又用另一只手拉过黛玉,上下打量,含泪说着:“好啊,回来就好。”
一旁的王氏不小心和妯娌邢氏对上了眼,然后两人又飞快地转开眼珠子。
于是王氏原本觉得老祖宗偏心黛玉的心思顿时就成了:【偏心偏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