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玉殿试的前几日, 日日都被府中长辈们嘱咐觐见的礼节,如何走、如何躬身、如何退等等,恨不得叫宝玉练了一遍又一遍,生怕他最后上了金銮殿有个失仪之类,功亏一篑。
到了昨个儿夜里,就连送上来的晚饭都是最最温和滋补的食材,五月底的时节了,一点生冷的都不往桌子上端, 奶/子都是温热的, 就担心宝玉吃着什么不得意的, 第二日会有不便。
而今早上, 寅时未过,院子里的下人就悉悉索索地起身了,再不多时, 几个院子的主子也都醒来了——哦,大房贾赦院子除外,大老爷天天都是日上三竿才起来的, 昨个儿虽然心想着早点起身做做样子, 可是和丫鬟胡闹了半宿, 还是没能早起。
宝玉给老祖宗和老爷太太请了安, 被老祖宗和王氏检查了好几遍穿戴, 贾政也别别扭扭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贾珠冲着二弟温和笑笑:“别紧张,你行的, 和往常一样就好。”
急匆匆从大房赶来的贾琏捶了捶宝玉的胸膛,咚咚作响:“好样儿的呀,我琏二也要有个状元弟弟了!”
贾母抚了抚额:“可别在外头说这么轻浮的话,叫人听见了,无事也要搅三分事。”
王氏则是心疼宝玉:这琏二,下手没轻没重的,也不知道宝玉疼不疼?
探春、惜春和黛玉都是住在贾母院子里的,自然也不会漏过今天这样重要的日子,早在五月初的时候,就开始动针线,现在宝玉身上的腰带、鞋子都是两个妹妹做的。原本黛玉小时偶尔(极其偶尔)也会给宝玉做点荷包什么的,但是因为第一黛玉针线慢,第二宝玉从小就有避嫌意识,第三如今两人定了亲事黛玉就更加不好随便送针线给宝玉了……所以宝玉如今身上倒是没有未婚妻林妹妹的针线了,只腰上挂着的碧玉挂件是林家送来的礼。
说是林家送的礼,也只是林如海每逢年节就打发船只来京送来的,到京城之后如何分派其实都是由黛玉操持,故而黛玉一眼就认出了宝玉的碧玉绿竹节坠子,正是自己给宝玉挑的端午礼,于是悄悄咬了咬嘴唇:也许只是伺候宝玉穿戴的丫鬟瞧着这节节高升的好兆头才挑的吧……
再接着,宝玉也就被只准喝了两口浓茶,吃了一块熬饥的红枣糯米糍,这是为了避免在殿试的时候想要去‘方便’。虽然先前宝玉见过陛下也有两三回了,但是今早上的和从前又是全然不同的场景,自然要小心谨慎。
带着阖府的殷切期盼,宝玉上了马车。
远远望去太和殿朱墙金瓦,迎着朝阳,流光溢彩、熠熠生辉;随着引路内侍官和禁卫一路走来,走过汉白玉台阶,走过雕刻图腾的柱子,清晰可见屋顶的仙人走兽,
这就是皇宫,这里有……人人都至死追求的……权力!
一众武贡士都是崇敬、敬畏的神情。
本届恩科共有武贡士五十五人,贡士在殿试中均不落榜,只是由皇帝重新安排名次,所以不出意外,武进士(加武同进士)就是五十五人了。
朝会之后,在太和殿外等候多时的武贡士们终于被传召进殿了,此时殿内除陛下、太子殿下之外,另有两位阁老、六部尚书、翰林、御史(在此一提,原本肃亲王监国时候辞官回家的刺头李晏又官复原职了,今日赫然在列)和本届武科举的考官。以内阁、翰林、詹事各部院堂官四人为读卷官,兵部堂官为提调官,御史为监试官。
当然,禁卫军、弓箭手悄悄布满整个殿内是少不了的——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这些武贡士都是可以以一敌十的好手,万一心怀不轨暴起行刺……简直可怕!
这事儿前朝也不是没有过这样的事儿,还有文科举的探花行刺前朝末帝呢,虽然也没成就是了,不然也没今上啥事儿了。
鉴于此,就算参加殿试的贡士们祖宗八辈儿都被查过,也不能掉以轻心。
反正宝玉是听到殿内的呼吸声、心跳声不下二三百人。只是不知其余贡士们察觉没有。
殿试由皇帝亲自主持,第一日考策论三道,第二日考马步箭弓刀石。
众贡士参见陛下之后就被引到一旁的空位上依次坐下了,只待发卷子和笔墨。
武科的策论自然不是从儒家典籍里找到,而是从前头提过的《武经七书》中捻题,由兵部选题,然后皇帝钦定三条。
本朝吸取前朝经验,将武科举授权与兵部而非礼部,改变了从前武科举“以策对为去留”的畸形选才方式,并且放低了对策论的要求,譬如说只要言之有物,卷面整洁,那么书什么字体、如何遣词造句都可以放宽要求。
总的来说,如今的规矩就是武殿试虽先试策论,后试技勇,但是录取名次先后,却以技勇为主要,策论为辅。
当然,能走到这一步,留下的自然也不是不通文墨的莽夫,毕竟武童试就得默写《武经》呢。
宝玉是会试第一名,座位被安排在最前头,顶着满朝文武的打量,他淡定自若地磨墨,只等发卷。
在场的人几乎都见过贾瑛,远的譬如从前献抽水机那一次不说,就说上元节前乾清宫的变故里头,二位阁老之一的蔡阁老还被贾瑛救了一回呢。
等到因为东宫属官未明的时候,有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