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玉今日直接协助沈千针救助二人,又是卖力气的活儿,反而吃力不讨好被他冷嘲热讽,很是不开心,觉得沈千针此人小肚鸡肠的,于是摆出纨绔子弟的样子用一些后世人人知晓的医学常识逗了沈‘神医’。等到热闹散去,他瞅瞅天色也该回家了,家丁五六七八便跟着骡车傍边警惕着。
对,骡车。
这世道也不是人人都能用马车的,荣国府的一应开支都有度,连贾珠都没有专门配备马车,因而在贾母开口说宝玉日后出门不便,想要将自己的马车给宝玉用的时候——贾母的辈分高、年纪大,出府的机会实在是少之又少,宝玉自然是谢绝了。按照他的意思,走走路也没什么的,但是入乡随俗,这个社会里,出门不骑马坐轿反而走路,实在是有些奇葩了。
于是折中了一下,选了骡车,毕竟骡子更温顺,很多女眷都是用骡车的。而经过五六七八的口,宝玉知道这给自己赶骡车的差事在荣国府还差点被挣破了头,他就更加深刻地明白,自以为是的平等和自以为是地体谅下人都是愚蠢的。自己周围的下人跟着自己,不怕被使唤,就怕不被使唤……
方到了二门,就有老太太院子里的珍珠在那边守着,看来宝玉头一次自个儿出门,老祖宗还是有些放心不下。
等到了贾母的院子里,宝玉由钱嬷嬷服侍换了衣裳、梳洗之后,去上房给老祖宗请安。
邢氏、王氏等人已经在了。王氏点了点宝玉:“这一日一日的,比你大哥哥还要忙,也不知道在忙些甚。现在心还野了,要往外跑。”
“忙着孝敬老祖宗与太太哩。”这么些年,宝玉装嫩的毫无压力。
王氏被宝玉的萌力击中,于是高高拿起、轻轻放下,没再念叨这件事儿了——也是因为老祖宗还在上头坐着呢,多念叨几句,倒是要叫老祖宗不高兴了。
摆了饭,邢氏与王氏站起来替贾母颁了几筷子的菜,意思到了,便被贾母叫了坐下。
饭后唠嗑几句,众女眷便是散去了,二太太与大太太比肩。
李纨扶着王氏的胳膊走,迎春跟在邢氏的身后悄无声息地迈着小步子。
两妯娌各自话别,王氏回头问儿媳:“今儿下午听你们院子里闹哄哄的,可是兰哥儿淘气了?”
“可不是,兰哥儿记着老祖宗的话,那报时的西洋钟一响,就叫他爹爹把书本放下。今儿不知怎么了,大爷就是手不释卷,道是正看出了些心得体会,兰哥儿急了,要伸手去夺……”
王氏点点头:“兰哥儿听老祖宗的话,想要叫珠哥儿好好休息是对的。不过毕竟要记得,珠哥儿是父,他是子,怎么好伸手与父亲攀扯?小时候既如此,长大越发不在意,这便是没有教好了。”
“太太说的是。”
“兰哥儿也有两岁多了,我看是时候给他添个弟弟了,你说是也不是?”
“太太说的是。”
王氏这边是婆媳之间打机锋,邢氏那一头就是一路静谧,谁也不说话,等到了院子,迎春给邢氏行礼退下,邢氏啧啧舌头,在心里念叨一句:真是个木头人,空有好皮囊。
因白天的刺激太大了,又是太乙真人又是萝卜人参锅盖灵芝的,贾母没来得及伤感,倒是睡前想起来与宝玉细细唠叨了一回他那个钟灵毓秀的敏姑姑,揩了揩眼泪,悄悄说:“宝玉若是得了空,帮老祖宗问一句,你敏姑姑下辈子可会投生个好人家?”
宝玉一脸正色地点点头:“老祖宗,我记下了。”回头自然是要和老祖宗说好听的话,好叫老祖宗安心。
毫无心理压力应下替贾母去向子虚乌有的太乙真人问一问贾敏的下辈子,宝玉就按着作息睡了,他却不知道,此刻有人正在说起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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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问朕要暗卫做什么?”老皇帝觉得,自己这个幼子啊,也是让人操碎了心,好不容易刚从南边安全回来,就不停歇地折腾。
“帮儿臣寻两个人。”
“你先前不是已经把那绑了你的贼人是如何样貌都说与陈道伟听了?怎么还要派人去找?”老皇帝坐看小儿作妖。
“我说与他的样貌,与那真人有出入。”
“哦,这是为何?”
“儿子觉得,不太对。”
“怎么个不对法,好叫你居然将自己绑走的贼子都放过了?还要叫朕出人替你去找他俩。”
十六皇子将坐在牛车的那段见闻如实一说,然后不解地问:“父皇,各地徭役天数、工程不都是朝廷定的吗?为何不考虑到一些危险的活儿与轻省的活儿有差异,需做不同的安排呢?听那游侠儿说,他们原也是良民,不过因为徭役实在太重了,不得不四处逃窜……父皇励精图治、天下承平,为什么还有人要躲徭役呢?”
老皇帝怔怔:“是啊……这大约就是穷山恶水出刁民吧。”也或许是政令不通达,但是这一点,幼子就没必要知道了。
“可是儿臣并不觉得是百姓是刁民,像宝应乡下的那里正与他儿子,纷纷夸赞当今天子圣明、吏治清明,对于落难的路人也愿意伸与援手,可见民风淳朴。”十六皇子诚实,记得对他好的人。
那一路,大牛将自己的饼子分与大家吃、小心翼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