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柏忽然问道。
这人从一开始放出万魔,就不是为了毁灭仙门,而是为了看看仙门是否能在绝处逢生,生出一番新气象,她从来没有想过毁灭人间。所以放任洞庭水淹百里,又对仙门处处留情。
柳环顾停了下来,“我下了魂咒,三日后她才会醒来。不要让她看见我死的样子。”
怀柏抱紧佩玉,“你不必死。那些事情不是你做的,当初华枝灭杀仙门时,也是用的另一幅皮囊。只要我们……不管如何,总是可以瞒过世人。”
她想到自己身为仙道之首,居然说出这种话,自嘲地笑了一下,“佩玉这孩子口拙,明明把你放在心里,却不知要怎么说出来。如今沈知水已归来,霁月一直在等着你,这个仙门早非原来那样冰冷,为什么不试试,再接纳一次它呢?”
柳环顾立在雪地里,紫衣被风吹得鼓起,飘然若仙。
白雪飘零,山道上栽满了桃树。
她忽然叹了口气,怅然道:“可惜,再也看不到雪尽后的桃花了。”
……
两日后,几族一并攻上魔宫。
山上山下,一片血红,点点鲜血溅在树上的白雪上,倒有几分像花开时的盛景。
洞庭拄枪半跪在海滩上。
蓝衣几乎被染成红色,丝丝缕缕的鲜血,顺着长、枪滴落,沁入黄沙中。
海浪冲刷,起起伏伏,洗去地上血水。
陵阳对其他人道:“你们去帮小柏佩玉吧,把她交给我。”
那些仙者略有担忧,但看在她的面上,还是散开,继续到其他地方猎杀魔物。只有叶云心,双手抱琴,执拗地守在陵阳身旁。
洞庭大笑,“当初不该放了你的。”
陵阳一步一步走近,黑袍像天上乌云翻滚。叶云心拉住她,“小心。”
“没事,别担心。”她朝自家小树笑笑,半蹲在洞庭神情,与她对视,“云梦,你变得让我认不出了。”
洞庭咽下一口血,讽刺道:“最先背弃的人有什么资格来说我。”
陵阳合了合眸,“为何如此执着?你明明知道,你所想要的,永远不会回来。”
“可我偏要,光阴流转,逝水东流,”洞庭一字一句地说着,忽而畅快笑了,“回不来又怎样?至少我试过了,尽力了,不回头,也不后悔。”
她已尽力,可惜两任魔君,皆非良人。
所有的人都已经接受天道安排,任由时光流转,把往事淹没。唯有她执着地、孤独地,走在一条不能回头的路上。
陵阳:“一炷香的时间,你逃吧。”
叶云心不赞同道:“若放她走,不知又要生出多少事端。”
陵阳面色惨白,“我知道……我不想欠她的情。”
洞庭拄着枪站起,“你可不要后悔。”
她已无力用血遁之术,只能跌跌撞撞往前走,血水滴滴答答洒落,留下一条深深血痕。
叶云心袖间飞出灵光,暗暗跟在她身后。
洞庭毫不在乎,她自知必死,却不想死在陵阳面前。
不想这么落魄、凄惨地死在昔日挚友面前。
走了不知多久,终于力竭,跪倒在地上,头颅低垂。
她从怀中取出那半面轮回镜,颤抖着抚上镜面,镜中大泽连绵,山高水阔。
穷此一生,追寻一丝虚无缥缈的希望,就像河流早知结局是消亡,也义无反顾奔入大海。
这是命定的归乡。
海上揭起惊涛巨浪,一道赤红的光穿透海浪,神兵的气息笼罩八方。
游烟翠眉眼锐利,金色战甲凛凛生光,经生死历练,她如凤凰涅槃,修为大涨,武器浴火也晋升成神兵。她望着洞庭,咬牙道:“你也有今天!”
洞庭苦笑,终于信了一句话——天命难违。
被天道庇佑的人,纵然经历险境,也能化险为夷,绝处逢生。
而自己明明胜券在握,却落得一个满盘皆输的结局。
游烟翠:“你笑什么?”
洞庭双手撑着地面,满口鲜血,“我笑大道无情,兴盛衰亡自有定数,今日的我,未必不会是明日的你们。哈哈哈哈你们赢了又怎样?还不是天道手下的蝼蚁。”
寒光一闪,枪尖穿透她的胸口。
游烟翠不与她废话,“那又怎样?我只知道,血债血偿,天理循环,报应不爽!”
蓝色手链掉在地上。
洞庭在死前解开了同命链,低着头,神情复杂地望着那断掉的链子。
被血浸透的蓝链闪着幽光,似乎幻化成一袭紫影。
“我放过你……”她眼神恍惚,嘴角却带释然笑意,“初见……我以为我们是同道中人,原来你与他们殊途同归,与我……同道殊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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