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也是认得蔺怀生,因而表情很犹豫:“这……”
李琯怒瞪:“你!”
宫人一脸着急:“殿下,娘娘催得紧……”
李琯却不肯听,叫他来说,先把表妹送回去有什么花时间,何况蔺怀生还是他带出来,更是责无旁贷。
江社雁开口说道:“我送他回去。”
蔺怀生望了一眼江社雁,未曾想到他会主动开口。
“就按江大人说,表哥你回去吧。”
李琯垮下脸来,但又觉得是自己做得不好,心里头埋怨气最后只怪在自个身上,他踢飞脚边石子。
“好吧。”
看上去可怜坏了,临到要走了,还主动与蔺怀生保证:“表妹,我过几天再来看你。”
蔺怀生承了李琯好意和歉意,并说道:“今日多谢你圆我心愿。”
李琯得了夸奖,脸上欣喜遮掩不住,又强作镇定。虽然傻气,感情倒是很真。
等人走后,大理寺门前更冷寂了。
蔺怀生和江社雁两人立在门口,谁也不和谁说话。夏日虽燥,但总有天气阴晴不定时候,今日便碰上了。一阵凉风横袭,蔺怀生不争气身体便跟着发抖。
倏然,肩上落下重量,蔺怀生回望,江社雁已经将手收了回去,而他身上却悄然多了一件薄披风。
方才离去仆从又回来了,想来刚才是替江社雁办这件事。披风是墨色,毫无花纹,沉闷单调一如某人,也许就是从他临时休憩小榻上拿来。
“谢谢江大人。”
江社雁敛了敛眉,盯着蔺怀生垂着脑袋顶看。
“让人赶车来了,下雨前送你回去。”
不一会,一辆相对而言朴素得多马车停在两人面前,车夫下来,给放了脚凳,江社雁让蔺怀生先上去。
江社雁披风很长,蔺怀生穿边沿都扫着地了,要上马车时尤为不便。他拎起披风两边,尽量不在今日摔第二次。
一只绣花鞋才踏上第一阶,披风就从后头给人握在手里了。
江社雁声音响在后头。
“走吧,摔不到你。”
等蔺怀生上了马车,后头帮他兜着披风手就松开,墨色斗篷如流水,淌了马车板一地,边角还垂到了木板之外。江社雁站在下头,看着蔺怀生分明已经拎起了披风,结果却仍是这样。唯有这时,江社雁才有点明白两人间体型差距。自己披风到了蔺怀生身上,轻而易举就能将他整个人罩起来。
大理寺卿扬了扬眉。
“不进去?你站在这,我等会上去连披风和裙摆都要一块踩了。”
这男人很少说这种话,也很少做这样表情,这好像一个不近人情冷面阎王回到人间,摇身就做了知冷暖郎君。尽管他还说那样惹人恼话。
说话人明明什么都还没做,马车上就好像被踩了莫须有尾巴,瞪了他一眼,匆匆撩开帘子钻进车厢。
而那累赘披风这时最轻巧,在来人脸前甩一尾,跟着钻进去,无影无踪。一阵风似拍在江社雁侧脸,他看着摇晃车帘,眉眼这时才露出一点笑意。
无需脚踏,男人袍摆一撩,轻松就上了马车。
马车里不宽敞,再多一个身形挺拔如松大理寺卿,蔺怀生这位小郡主得委屈地缩在一角。
小郡主偷看大理寺卿。逼仄地方,男人依然直挺挺着背,两手放在腿上,唯有合着双目,看出当下他实则心神放松。蔺怀生对比自己和对方身形,也不好意思叫男人把腿收回去,便扭了身子,侧着背过去不看人,撩起帘子看窗外头。
他还以为这点小动作不会被发现,等他被寻常街景迷花了眼,江社雁睁开眼看着他。
讨生活老百姓总是对天公变化更为敏锐,马上就是一场雷暴,能收摊早早都回家了,街上也鲜少行人,只有沿街那些挂横竖招牌铺面还做着生意。蔺怀生闻到湿腥泥土气,这会又闷得很了,即便是蔺怀生这样怕冷人,都觉得闷得不舒坦,连忙解了披风结,脱了丢在一旁。
江社雁声音忽然响起。
“停车。”
马车应声而停,蔺怀生回头,就见江社雁撩开正前帘子,从钱袋里递了一串铜板出去,吩咐随从:“前头卖桂花糕片,去和她买一些。”
蔺怀生跟着望,见是个还不一定有他大小姑娘。
随从得了吩咐离开,蔺怀生又坐直,假装不在意。小郡主不清楚江社雁做什么名堂,忍不住想,又想不明白,直到白白得了一包点心。
“给我?”
江社雁点头:“拿着吧。”
蔺怀生接过,瓮声问:“江大人怎么会想买这个。”
江社雁自然道:“路过,看见了,权当帮个忙。这时候还想着能再挣上几枚铜板,多是生活不容易之人。”
蔺怀生哑然,并未想到对方心细如发到如此地步。他很多年没见过江社雁了,但对方宦海沉浮,依然赤诚之心不改。
“何况你不是喜欢吃?”
蔺怀生霍然回头。
“我记得那年,你非要跟着端阳出门。我买了一袋糕点,你说替哥哥姐姐拿着,结果一条街走完,我连半块都没尝到。”
他好像很轻易地,就能在纷纭往事里挑拣出清晰片段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