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学铃一响,不等老师说下课,学生们就拿着早就收拾好的书包离开了教室,更多的连书包都不拿。
沈悦要去医院看叶开,背着书包跟顾执飞快的告了别,就冲出了教室。
沈莺收拾完东西后,先去了趟洗手间,回来的时候教室空荡荡的,里面只有顾执一个人。
少年手里拿着一本金融书,专注地看着,落日的余晖照在他的脸上,有种不真切的透明感,静谧迷幻。
沈莺拿起书包,顺口问了一句,“你还不走吗?”
顾执回道:“我住校。”
“你这样子怎么能住校?”沈莺诧异,他都伤成这样了,顾家怎么也得请个护工照顾他,他住在学校,谁来照顾他呢?这顾家把他留在身边,就是为了折磨他吗?
顾执看到沈莺关切的模样,眨了眨眼睛,说,“夫人不喜欢我,更不喜欢看到我。她没把我赶出去,让我流落街头已经很不错了。”
他看着沈莺,很期待她的回答。
是跟沈悦一样假惺惺地安慰他几句,还是会像之前那样不让他失望。
沈莺看着顾执不怨不恨的懂事模样,真是怒其不争,哀其不幸。
她从来没有想过,顾执在成为书中描写的那个能在商场掀起腥风血雨,冷酷无情的顾爷前,竟然是这样的单纯可怜。
也不知道顾家对他做了什么事,他才会性情大变,把顾家搅了个鸡犬不宁。
她不禁问:“他们把你打成了这幅样子,把你扔到学校自生自灭,这也是对你不错吗?”
“我这身份,他们怎么对我都是应该的。”
沈莺:……
他这身份,他又没得选他这身份,他什么都没有做错。
她又想到了她自己,她又做错了什么?
是护士抱错了孩子,不是她想占着沈家千金这个名头。
等最后真相大白,她却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她只是想好好的活着,这也有错吗?
她看着顾执想说些什么,而后又放弃了。
顾执的这种想法根深蒂固,不是她说几句就能改变的。
她坐在他旁边,问:“你在宿舍过得好吗?”
顾执沉默了几秒,十分勉强地笑笑,“他们对我都挺好的。”
沈莺一听这话,就什么都明白了。
在这所贵族学校里,有钱人并不住校,住校的都是学习不错,家境平平的学生。
有时候那些家境一般的学生为了融入家境富裕的团体,会帮他们做一些事。
虽然是在学校,但已经有了明显的阶级之分。
以顾萱笑的性子,十有**会让那些学生帮一点小忙,欺负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顾执不难,又能跟顾萱笑搭上关系,肯定会有很多人愿意做的。
“他们是怎么欺负你的?”
“他们没有欺负我。”顾执声音低低的。
沈莺见他不愿意说实话,又看到有住校生喝着食堂发的牛奶进来了,说:“行,那我去问他。”
沈莺刚要起身,就被少年扯住了衣袖,近乎恳求地说:“你别去,我说给你听。”
“好,我说,”顾执垂着眸,似不想回忆起那段痛苦记忆,“他们把学校发给我的被子浇上了水,湿漉漉的,根本盖不了,还让我睡上铺,下铺明明空着,只不过放了各种各样的杂物,不让我睡……”
他的声音不轻不重,只有沈莺一个人听得到。
沈莺不忍再听下去,“多久了?”
“有一周了。”
沈莺没敢问顾执是怎么忍过来的,“你有没有想过搬出去住?”
“搬出去?”顾执轻声道,“可我没有钱。”
怎么可能会没有钱呢,只是搬出去这件事不能由他自己来做。
他闹出了这么大事,当然得让顾家“折磨”他一番消消气。
但他确信当顾家看到是沈家的大小姐愿意帮助他时,是不会阻止沈莺的,也不会继续找他的麻烦,反而会待他好一些。
毕竟这条狗变得有价值了,可能会让顾家和沈家的关系变得更密切一些。
“我有,”沈莺当机立断,“这样吧,我等会儿就跟司机去附近房屋中介转一转,给你定一个离学校近的房子,再给找个保姆照顾你。”
顾执低下了头,声音轻轻的,还有些颤抖,“我一直在麻烦你。”
沈莺看不清他的神情,以为他是不好意思,说:“不要怕麻烦我,你过得好就行了。”
面前的少年坐在轮椅上,手脚都打着石膏,骨头都被打断了,这该有多痛。
就这么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男孩,到了宿舍还要被其他人欺负。
沈莺面露疼惜,她越来越不知道把顾执脱离原来的轨道的这个选择是正确还是错误。
如果少年落下了残疾,她得懊悔一辈子。
不知不觉中,沈莺有些把顾执看成了自己的责任。
沈莺问,“我刚才那么安排好不好?”
顾执头垂得低低的,嘴角是抑制不住的上扬,眼睛布满了红血丝。
眼前的少女,没有一次让他失望过,没有一次!
沈莺,这是你先靠过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