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分别时,程夫人满心忧虑,不知林蕴能否适应官宦人家生活。如今见她们姐妹嬉笑打闹,心中安慰又忍不住酸涩。
曾经在膝下撒娇的小女儿,如今也亭亭玉立,先是还给林家,过不了几年又变成别人家的。
无声轻叹,等她们闹一会才叫停。
“快坐下,别碰着。”
左右各自拉着一个坐下,程夫人神色正经。
“说起黛玉亲事,我正有事情要嘱咐你们。今年进京,许多从前的亲戚找上门,他们多是与张家有联系,身份又不够攀上你家,便想走我的门路。”
人情世故是最麻烦的学问,从前她远在飞云山庄,常年见不到几个张家人,如今到了京城才知道还有这么多亲戚。言语间难免讽刺。
“张家是你们父亲母族,当年也是姑苏世家,可惜逐渐凋零,京城势力更十不存一,若有人上门不必理会,推给我就是。”
林黛玉只知祖母早逝,再加幼年进京,对张家并不熟悉,疑惑看向林蕴。
“别看我,我也不知道。从前在飞云山庄他们看不上江湖势力,没见过几个亲戚。”
林蕴事不关己地耸肩,被程夫人宠溺点在额头。
“你呀。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都是陈年旧事,你们只需知道我父亲与你们祖母已是出了三服的堂兄妹,凡有扯著名号来的尽管打出去。”
京城富贵迷人眼,想要攀上林家这棵大树的不止张家。程夫人多年不进京城,刚来就被牵扯上许多她自己都不认识的亲戚。最初还有几分扬眉吐气的荣耀感,现在却想赶紧回飞云山庄去。
“虽然大多是来凑热闹,却也有值得结交的人家,趁我还在京城带你们去两回,往后成亲当家做主,少不得来往。”
长辈带着未出阁的姑娘交际往来,是惯例也是常事。
偏林蕴不喜欢这种一句话藏着十个意思的关系往来,宁愿独自待着。撇嘴扯程夫人胳膊摇晃。
“反正我要去福建,就不用去了吧?你带着妹妹去,她这么聪明漂亮,正好说门亲事。”
“呸,正经事也拦不住你贫嘴贫舌,有本事你做一品夫人,叫别人都来奉承你就不用去。”
两人又吵起来。
程夫人揉揉额头,给她们让开战场。是谁说林家二姑娘温柔安静?姐妹俩分明一个样!
吵地正欢快,李嬷嬷从院外进来。
“贾府派人来请,说今儿十五,老太太请两位姑娘晚饭后去赏花灯。”
“不去,没瞧见府上有客人吗?就说程家今儿歇在府上,我和黛玉要作陪。”
林蕴想都不想直接拒绝。上回贾芝满月酒已经做得那样明显,他们还要派人来请,真是没点眼力见。
早料到是这个回答,李嬷嬷毫不意外出去回话。
程夫人却有其他顾虑。
“我能带你们见识的太少,终究还是要老太太。既然来请未必不能去。”
林如海位列三品,打交道的都是达官贵人,程家地位太低,她心有余而力不足,贾家却不同。若有贾母开路,定能带她们姐妹认识更高层次的姑娘太太。
可惜,她想多了。
林蕴挽着她胳膊。
“老太太年纪大了,这几年都不大走动。咱们自己在家看花灯岂不是好?”
程夫人恍然,不再说贾府的事。
晚上林府果然张灯结彩,除了蜡烛灯笼,还有不少烟花炮仗。
林如海坐在上首,右侧是程向劲夫妇并列,下首另有两张小桌子,却空着。
程捷程潜放烟花、点灯、挂灯笼,忙活的热闹。
旁边房檐下,林黛玉在追着林蕴锤。
“叫你吓我。明知道我怕这些,还在身后放炮仗,你别跑!”
林府从来没有这样热闹,无论是在扬州或是姑苏。林如海难得吃醉酒,糊里糊涂地给四人发压岁钱。
程捷最老实,想要还回去,却被林蕴抢过来和林黛玉平分。再抬头,便见林如海在催程向劲快发压岁钱。
明明是上元节,却比过年还热闹,白捡银子。别人尚且合理,程捷年近及冠预备成亲的人,臊得脸红。
赏灯之后,程家乘夜回去,林黛玉却兴致满满,不睡觉要写诗,引得林如海一并提笔。
林蕴已经去洗漱,又回来照顾醉汉。满府折腾到后半夜才歇下。
程、林两家同过节,贾府却一家过得像两家。
迎春定亲,王熙凤生子,大房欢天喜地十分喜庆。邢夫人来回敬酒说笑,格外神气。
隔壁二房截然相反。王夫人说不上话,贾宝玉吃酒发呆,剩下探春贾环更安静,在漫天烟火爆竹衬托下愈发冷清。
尤氏左右看看,招呼胡氏低头吃菜。
最上首贾母还在教导迎春。
“如今将你接回去备嫁,就应该好生做针线,也跟着你嫂子学学管家道理,将来出嫁就是当家主母,虽然说没有婆婆姑子,但家里内外都要你调停,可不能再像现在这样闷着。”
想一想又补充。
“你们在福建比不上京城,差些也无妨,只你定要撑起来。若是换了别人我也不用操心,你可明白?”
教导完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