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关在一派喜气里过去, 年后,楚源又与府里的几个孩子一道进宫读书去了。之后几个月不见什么波折,阿芝照例欢欢喜喜地过日子,闲来无事就进宫和十八皇子玩。
十三皇子继续炙手可热了下去。六月, 皇帝在十三皇子十六岁生辰的时候, 加封其母为颖贵姬。
皇帝年纪已不算轻,对后宫之事早已没那么多兴趣, 宫里也已有几年不曾添过新的主位宫嫔。十三皇子母子二人又一直默默无闻, 突然得封,不免引得朝中宫中都一阵议论。
过了中秋, 天气渐冷,苏芝在舒和宫里端着小白瓷碗喝着热腾腾的杏仁露的时候,又好巧不巧地听到宫女跟愉妃禀话, 说颖贵姬召了虞家女儿在身边当女官。
三(x-首发)个孩子一同围坐在桌边, 十八皇子没当回事, 苏芝和楚源却不免相视一望。
楚源皱起眉头:“怎么进宫当女官?”
苏芝眨眨眼:“这有什么奇怪, 常有的事情呀!”
宫里的嫔妃们长日无聊, 常有人爱召个官家女儿进宫作伴,当半个女儿养着。这种事, 相府这样的人家当然沾不上, 小官们却趋之若鹜, 因为这多少算个跟上位者混脸熟的法子。
如今能混到颖贵姬宫里去,那更是要让同僚艳羡的事情了――毕竟满朝文武谁不知道,十三皇子在圣上面前最得脸?
然让楚源皱眉的显然并非“官家女儿进宫陪伴嫔妃”这一事,听苏芝说完, 他抿了抿唇,不再说话了。
苏芝看看他, 将心底那句呼之欲出的话忍了回去。
她原想说:显然是虞岚在往十三皇子跟前凑呀!
现下看来不必说了,楚源自己也想明白了。
其实即便没有这事,许多传言她也是听到了的。比如中秋佳节虞岚就是在颖贵姬那里过的,再比如颖贵姬专门往虞府赏过东西,还夸虞岚懂事。
凡此种种,说虞岚没有意使劲儿她可不信。而这些传言,她在宫外府中都能听说,素日在宫中与十八皇子一起读书的楚源只会读得更多。
苏芝不清楚楚源现下对虞岚到底还有没有几分感情,但纵使没有,想想上辈子那些信任与宠爱,眼下听说这些必定也怄得可以。
不知出于什么心思,苏芝在从舒和宫告退后,跟着楚源走了一小段。他一语不发地走在前头,她安安静静地离着两步远跟着。走了不多时,她有些恍惚地意识到,这样的情景在上一世时也常出现,那是在她刚意识到自己正与他日渐疏远的时候,她有时会想与他近些、和他说说话,又心存紧张惶恐,就常这样忐忑地跟着他,自顾自地数度欲言又止。
而他,也素来懒得问她有什么事。
这回,倒不太一样了。楚源出神不久察觉到有人跟着,驻足回头看清是她,就问:“有事啊?”
“嗯……”苏芝想了想,宽慰他,“虞岚的事你别太挂心了,反正这辈子也没什么交集,是吧?随她去好了。”
他有些敷衍地嗯了声,她又说:“哎,你要记得,你上辈子总归还是个不错的皇帝,朝政清明,后宫看错了人是小事啦,不要当回事!”
楚源却眉心一跳,默了默:“不是这样的。”
苏芝怔怔,歪头看他,楚源垂头丧气,霜打的茄子一般,轻声一喟,转身接着走了。
走了几步,他又忽而想起什么,转回头来:“阿芝。”
“嗯?”
“你以后打算怎么过啊?”他顿顿声,突然打磕巴,“就……就这辈子,肯定和上一回不一样了,你打算怎么过?”
“该怎么过就怎么过呀,走一步看一步就是啦。”苏芝一字一顿,耸肩笑说,“又不会过得不好。”
楚源一时怔忪,转而哑然失笑。
是了,这一回她是相府众星捧月长大的孩子,不论怎么过都不会不好。其实上一世就算没这么多人宠她,倘使没有嫁给他,她也不该过得那样郁郁。
苏芝也多少察觉了他的情绪,打量着他,反问:“你呢?是有什么打算了吗?”
“……没有。”他摇摇头,换了话题,“回去路上当心些。近来天冷,你出门玩时多穿点。”
“我知道的!”苏芝干脆地应下,跟他摆摆手,就朝宫门方向去了。因为天冷,她已穿了件薄斗篷在身上,随着步履挪动,在她背后一飘一飘的,瞧着明快。
楚源目送她走远,回到住处写罢功课,脑子里便翻来覆去地转起了这几年的事。
一切都是不一样的,不仅是这一世的不一样,还有上一世的种种,也渐渐让他发觉与他原本所以为的并不相同。
造化弄人,他从未想过自己会挂心苏芝,更没想过虞岚原是这样的人。一桩桩一件件的事积攒了几年,无一不让他错愕,又令他困扰。
他常会觉得烦躁,有时也会想或许该换个活法。毕竟苏芝已经开开心心开始新的一世了,虞岚更已有了新的“目标”,他似乎也不必沉溺于此,时时与往事羁绊。
……奈何他才十二岁!!!
他倒想离开这些过往,自己换个活法,相府却绝不会让他在这个年纪离开。
“唉……”楚源欲哭无泪,颇感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