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后,各达官显贵家的孩子就依旨进了宫。一大清早,皇帝跟前的大宦官杨兴昌就在宫门口候着了。
众多年轻的宦侍随着他候在那里,因时辰太早,不免有人精神不佳。趁着还没有马车抵达,杨兴昌就持着拂尘在他们面前踱起了步子,幽幽叮嘱:“收起你们那些不该有的心思,打起精神来!都给我记住了,今儿个进宫的这些小公子,一个两个都金贵着呢。陛下向来礼待臣工,不会有半分苛待他们的心,你们若不好好办差,让哪位小公子出了什么闪失,可就别怪咱家亲自给你们卷个草席,活埋到后山上去!”
末一句令众人打了个寒噤,每个人都多了三分警醒,提起心神,安静恭候。
又过了约莫一刻,马蹄声、车轮声渐次响起,陆续有各府的车驾到了。宦官们早已提前分好了差事,每一家的马车来时偶有人上前帮着打理行李、服侍小公子进宫。
俄而有三驾马车齐至,马车华贵气派。杨兴昌定睛一瞧,便忙招呼人:“快,相府的公子们来了,快去,麻利点。”
便见六名宦官齐齐赶过去,有人扶小公子们下车、有人取了行囊。三位小公子也都通透,下了马车一瞧杨兴昌在,相视一望,不约而同地上前一揖:“杨公公好!”
“哎,三位苏小公子。”杨兴昌满面笑容地也作揖,“该是过年时都进过宫吧?今儿这一看,又都长个子了。”说着抬眸,又吩咐那几个宦官,“快领各位公子进去,这天儿见冷了,去膳房盛盏热杏仁露给公子们暖暖身。”
三人纷纷道谢,不再多言,随着宦官们一道进了宫门。
朝中的争端他们多少知道一些,走在宫道上,三个孩子都安安静静的。待得宫人们将他们带到住处,屋里忽而跑出个人:“明澈!明汇!”
气氛顿时松快了,苏明澈笑道:“殿下!”
来者正是十八皇子。父皇给他召了这一堆达官显贵家的孩子当伴读,让他心神不宁了许久。眼瞧着拒绝不得,就索性到了熟人这边来等。
定睛一瞧,他才发现还有个年纪相仿却不认识的,面露迟疑:“这位是……”
苏明澈道:“是我大伯父的长孙,元信。大伯那里的堂兄们都已成婚,不能来陪殿下读书,只好让他来。”
十八皇子又露笑容:“原是这样!”
苏元信闷闷不言,心里悲愤得很。让他进宫他无甚意见,只是面前几位一个两个都是“长辈”,旁的府里送来的怕是也比他辈分大,就显得他太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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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府里,因着孩子们进宫,各房做母亲的都愁苦了一阵。但过不多久,又有喜事临近,忙碌之下,什么愁绪便也顾不得了。
这喜事,便是苏芝的生辰。
按着大恒习俗,逢五逢十都是大生辰。苏芝又是同辈里最小的孩子,素来最得祖父母疼爱,阖府都没人敢拿她的生辰不当回事。
于是九月末才过生辰的苏芝打从月初就开始收到各处送来的贺礼,有贵重的,也有合小孩子心思的,她样样拆得开心。
每每到了晚上,三夫人徐氏便磨好墨,把着她的小手写帖子道谢。小孩子写这些东西也不讲究什么措辞,徐氏就教她写些“谢谢大哥哥”“阿姐的生辰礼我极喜欢”之类的简单的话。
这些字,活过一世的苏芝自然都会写。奈何小孩子手劲儿有限,倒也写不出昔日的娟秀规整,看起来颇有童趣。
“童趣”了几封之后,苏芝便当真童心大起起来。觉得这洒金的红纸虽然好看,只写一行字加个落款却空荡荡地少些什么。歪头想了想,她仰首看母亲:“我要画个花!”
“嗯?”三夫人噙笑,“好呀,你画。”
苏芝便执笔蘸墨,在纸笺左上角比划了半天才落下去,却是第一笔就没控制不好,落重了。
纸上多了个突兀的墨点,徐氏在她身后扑哧笑出声。
“画坏了!”苏芝咬咬唇,又想想,索性把墨点描得更大、更圆。
徐氏好奇,温声问她:“这又是在画什么呀?”
苏芝描完那个圆,边一笔一画在外画道道,边说:“改成小太阳好啦!”
为什么道谢的帖子上要画小太阳?不重要,反正她觉得小太阳挺好看的。
不多时,几封请帖送出去;又过约莫一刻,送请帖的下人端着托盘回来,进屋就笑说:“正碰上当中好几位都在老夫人那儿说话,看见小小姐写的帖子高兴着呢,个个都让送些点心来。”
三夫人一哂:“太晚了。阿芝刚才也用了宵夜,且先收着吧,明日一早再吃。”
却听阿芝执拗道:“我要吃!”
徐氏看她,她耍赖地往母亲胳膊上一歪,抱住,眼睛眨巴眨巴:“就吃一块,好不好?”
徐氏忍俊不禁,无奈朝那小厮招招手:“端过来吧。”
好几样点心端到面前,徐氏揽着她:“只能挑一块。”
“嗯!”苏芝点点头,认真看看,拿起块枣泥山药糕往嘴巴里送。
细腻的山药皮与枣泥馅,都香香的、甜甜的!就像她现在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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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夫人又摆摆手,那小厮就端着点心退下了,将点心送去小厨房收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