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州知府前厅。
坐在上座的林战喝了口茶水,纤细的手指摩擦着杯角。
“不知这茶水可合胃口?”把视线从一旁诚惶诚恐站着的林老太太身上移开,望着首座上年轻的少年苏州知府夏青温开口问道。
毕竟是混迹官场多年的人,夏青说话办事自有一套。他只字不提站在一旁林老太太,一张诚恳的脸对着林战,让人升不起半分厌恶。
虽说自家庶女在林府做姨娘,俩家是有姻亲之好,可如今站在他面前的可是镇国公府的嫡长子,夏青自然能比对出来孰轻孰重,断断不会为了林老夫人这点子委屈葬送了自己的前程。
“还不错。”放下茶杯,林战对着夏青笑了笑道:“一直听闻苏州山美,水美,如今来看,古人诚不欺我啊。”
“哪里哪里,小少爷谬赞了。”
苏州再好,哪里又比得上京城繁华。天子脚下,满城贵胄,他自是不敢托大。
“下官近来无事,若是小少爷想去哪里,下官也可亲自带路,略尽地主之谊。”
“那怕是要辜负夏知府这番美意了。我此番前来,就是来找小妹。如今人以找到,不出几日便要回家拜见父母了。”林战客套的回复。
“哦?那也真是可惜了。不过,也恭贺大人一尝夙愿。”
林战对着夏青点了点头,收回视线,看向站着的林老太太,他故作惊讶的开口:“林老夫人怎的不坐着?”捏了捏腰上的双鱼玉佩,林战回头对着身后的侍卫巧言令色:“你们怎的这般没有眼色,也不提醒着我?”
这人言语愧疚,好似真的是才看见自己,林老太太讽刺一笑,生硬道:“不碍事。是老身怕打扰了小少爷谈论公事。”
话到最后,在公事两字上略微加重了语气。
早在回来的路上,初荷就颤着身子把事情和她阐述了一遍。
林老太活了这么多年,什么风浪没见过,如今怎会不知林战那些个心思。无非是看见林娇受伤在这和自己甩脸子罢了。
镇国公府满门荣耀,当朝皇后就是镇国公府国公爷的大女儿。而国公爷的大儿子如今佣兵百万。乱世之中,武将的地位超凡。她自然不敢随意放肆,可若真要让她压下这身怒气,那也是万万不能的。
林娇若真是镇国公府的嫡女,那是她林府救了她一命,林战自然该上门道谢。如若是不是,那也是林战自己糊里糊涂认错了人,与她林府没有半点干系,皇亲国戚又如何?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就算是镇国公府的嫡长子,也得亲自去她林府登门道歉。
如此思量一番,林老太太越发挺直了腰板。
见人坐到了下方的凳子上,林战压下眼里的阴沉,单刀直入:“今日叨扰老夫人烧香拜佛是晚辈的不是。只是娇娇是我们镇国公府走丢的二小姐,我父母寻了小妹两年也不曾找到。今日一见,心情难免激动,还望老夫人海纳。”
“此事也是人之常情,小少爷何错之有?只是不知小少爷是否认错了人。毕竟物有相同,人有相似。娇姐儿她---”
“老夫人怕是不知,小妹走丢那年正好六岁,如今两年光景相貌自然没有什么变化。家父眉间有一颗红色朱砂,而我小妹右眼角也有一颗。”向身边的护卫林峰递了个眼色“当然,老夫人说的也并无道理。只是我镇国公府替皇上办事,替百姓办事,一向讲究是非对错,所以我特地找老夫人来知府府上。我朝律法,就算是皇亲国戚,也得遵循,你说是吧?林老夫人?”
老太太眉心一跳,暗觉不妙,神色凝重道:“自是如此。”
夏青拧了拧眉,林战找到走丢了两年的妹妹自然是喜事一桩,可刚刚对待林老太太的态度可不是对待恩人的态度,言语之中又有那么一丝引导,这林府若是遭殃了,可千万莫要连累了他。
正想着,就看见护卫带了一个老婆子进了大厅。
那婆子粗布麻衣,跟在护卫身后弓着身子,一张充满褶子的脸转了一圈,对着上座的赶紧行了个大礼。
“把你今日对我说话对着少爷还有知府再说一遍。”
话罢,林峰径直走到了林战身后。
俯了俯身子,李老婆子擦了擦汗,赶忙开口:“各位大人,草民就是赵草儿,也就是现在的赵姨娘的邻居。他们的事情啊,我最是清楚不过了。当年啊,赵草儿在酒楼卖唱,被林府的老爷看上了,没过几个月,肚子就大了起来,于是林老爷暂时把人安置在了老婆子的别院,让老婆子我照顾她,可好景不长,赵草儿他爹是个赌徒,日日混在赌房,钱没了就来找赵草儿要,那时赵草儿正好七个多月的身孕,一时不查,动了胎气,老婆子我可是看着赵草儿那个女娃出生的,那场景,真真是让人难受。”顿了顿,婆子咽了口唾沫,继续道:“那女童一生出来就满脸青紫,也不叫唤,连奶水都喝不下去。赵草儿和老婆子我都悉心照料,生怕林老爷怪罪。可谁料那女娃六岁的时候不小心落了水,本就不足满月出生,底子就比别的孩子弱,被救起来起来之后生了场大病,就那样去了。”
“放肆,简直是胡言乱语!即是去了,你怎的不早说。”林老太太捏着佛珠的手抖了抖,直接指向李老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