们或三两聚在一处,亦颇有情调吟诗赏月。
除了冷宫。
冷宫是个没有天日的地方,进去的人,总要被折磨得变了最初的颜色。
舒妃在这里两月多,肤色黄了、发髻松了、衣裳破旧了,不复后宫第一宠妃的绝色姿容。宫人磋磨,使她一双手上常有着密密麻麻的伤痕。
前几日,她便将自己仅剩的钱悉数给了送饭的嬷嬷。送饭的嬷嬷还算守诺,今夜果真给她送了一壶菊花酒并三只蟹来,还格外有良心附赠了她一盘月饼。
她自屋内搬出一张还算看得过去的桌案,放到院中,就对着那一轮明月,将菊花酒、月饼和蟹一一摆上,又摆了三个酒杯,三副碗筷。
她将酒杯一一斟满酒,自己独自坐于桌案前,月影落下,照着她和影子两个。
她仰头,独自饮下自己那一杯。
听到身后传来落地几不可察的脚步声时,她的眼角有泪痕飞快地落下。
“你终于来了。”她将自己饮尽的一杯酒放回桌上,发出一道不轻不重的声响。
她敏锐地感觉到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带着凛凛的杀气,却并未回头,背脊笔直。
“你比我预想的来得要迟,迟了许多啊。我还以为我一到这里,你应该就会出现了。”缺了保养、少了脂粉,舒妃的脸显得有些蜡黄,苦笑也真有了那么点苦味,仿佛已经残败马上就要凋零的花。
“谁知道呢?或许是还对你心存幻想,竟连现实也不愿意接受。”
身后传来的声音平静无波,不带丝毫感情。
“总盼着你还能有点良心,没有彻底背叛她。”
脚步声越来越近,直至越过身侧,到得她面前。
“但今日看来,确然是我想多了。她临终以前将此事托付于你,你却将她背叛得很彻底。”
舒妃抬眼,面前的男人身形修长,黑衣罩在他身上,没什么森然冷厉,倒有一身的挺拔风骨。这个男子,纵然不在年轻,但似乎一直在最好的年纪,他终身未娶,纵然可惜,但于女子而言却总留有幻想。
此时他持剑踏月而来,分明是为杀她,换个不知情的看来,却像是来与她幽会。
想到这里,舒妃笑了,她笑着将对面的其中一杯酒递到男子面前:“赵大人,这杯酒,我替阿昀备下的,你既来了,便替她喝罢。”
来人正是赵修。
赵修垂眸淡淡看了她一眼,抬手接过,仰头一饮而尽。
“你还有何话要说?”
舒妃苦笑了一笑:“不瞒你说,我这一生啊,一直都活在对晚晚和阿昀的羡慕里。晚晚有陛下,阿昀有慕瑜……她们的生命虽然短暂,却像烟火一样,璀璨夺目,不枉此生。尤其是阿昀,她虽早逝,可有两个男子愿意为她孤独终老。慕瑜也就罢了,他与阿昀毕竟夫妻那么多年,还有三个孩子,他经历过阿昀那样的女子,瞧不上别的女子也是自然。可你呢,你从未得到过她,却一辈子矢志不渝忠于她。你从不容许任何人辜负她,不论是她身前还是死后,谁辜负了她,你都会为她报仇……”
“你别误会,我无意挑拨离间,只是我从未得到过这样的感情,你也算是难得的故人,我一见着你,纵然你是为杀我而来,我也忍不住想要与你说一说话。毕竟这些话在我心里一辈子,在今夜你来之前,我却连一个可以言说的人都没有。”
赵修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在我眼里,从来没有什么故人。”
“是吗?”
“只有她的亲人和她的仇人。”赵修淡淡道,“我原以为你是她的亲人,如今方才看明白,原来你是她的仇人。”
舒妃轻轻一笑,并不辩驳。
“太子妃怀孕了。”
舒妃闻言一怔,又恍然,只喃喃轻叹一声:“倒是快。”
赵修冷笑:“如此看来,我倒是没有冤枉了你,确然是你,将她多年心血付之一炬。”
舒妃唇角缓缓勾起一抹无怨无悔的笑:“嗯,是我。赵大人,动手吧。”
舒妃平静地闭上眼。
赵修眼中毫无波澜,握着剑鞘的手收紧。
此时,空气中却忽然传来一声轻叹,带来第三个人的气息。
这人踏月无声而来,不疾不徐走近两人的视线里。待看清他黑衣之下龙章凤姿,赵修与舒妃两人神情皆微微一震。
“秦王殿下?”赵修立刻行礼。
时陌负手自暗处走出,目光自赵修身侧的佩剑移至赵修的脸上:“赵大人这是……”
赵修抿了抿唇,淡淡看了舒妃一眼,道:“想来殿下已经接到消息,太子妃有孕,东宫即将有嗣。”
时陌目光掠过舒妃,意味不明道:“早晚会有这一日,本王并不惊讶。”
赵修冷笑:“原本永远不会有这一日,大周所有皇子中,只有殿下和晋王会有子嗣。如此,所有困境都只是暂时的,这大周江山终究会是殿下囊中之物……只是有人却践踏了朋友道义,违背了自己的诺言,如今竟将殿下与王妃推于刀剑锋芒之下……”
“无妨。”时陌波澜不惊道。
“殿下可知,如今太子把持朝局,朝中上下几乎全是他的人,大权在他手中,但皇长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