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这份粮税上缴报表的时候,同样惊讶于如此高昂的缴纳额度,进而在脑海深处引发了思索。
他知道需要一点时间让这件事情发酵。过高的稅粮缴纳比例并不合适,想要从根本上改变这种做法,就需要找出一个典型加以问责。
天浩很有耐心,他一直等到台下众人议论的差不多,声音逐渐沉落下去,这才抬起双手,做了个向下按压的动作。天浩缓慢收手,带着部族之王特有的威严与庄重,目光仿佛无形的铁笼,将站在原地的智昆牢牢罩住。
“按照这种比例,唯平寨几乎没有存粮。就算侥幸熬过这个冬天,明年怎么办?你们怎么度过春荒?春耕的时候拿什么做种子?”
智昆苍老的脸上一片惨白,他卑躬屈膝忙不迭回答:“启禀殿下,我……我已经派出了狩猎队,打到了一批猎物。”
“具体有多少?”天浩语气森冷,并不打算就这样放过他。
“两头鹿,一些野兔,还有……还有……”智昆一直舔着嘴皮,他半低着头,焦急的双眼不断在前排椅背和地板之间搜寻,仿佛那里的某个位置隐藏着可供自己过关的答案。
“两头鹿,六只野兔,别的就什么也没有了。”天浩以严肃的声音终止了他无用的思考:“唯平寨有两千多人,就这点儿东西,能吃多久?”
准确的数据击碎了智昆心中最后那点倚仗,他身子一歪,重重跪倒在地,额头上全是冷汗,苦苦哀求:“启禀殿下,我对您一片忠心啊!粮食……那些粮食我一点儿也没有私藏,全都交到了城里的公用仓库。交接的时候仓管大人验过,我真的没有欺骗殿下啊!”
“本王没说你骗我。”
天浩发出令人心悸的低吼:“我看过历年来的统计报表:十年前,唯平寨的人口超过五千,,也就是从那时候起,你开始缴纳超高额度的粮税,当年就达到了百分之六十。从那以后,你每年缴纳的粮税一年比一年高,百分之七十、八十、九十……今年更是登峰造极,竟然达到了百分之九十五。反过来,唯平寨的人一年比一年少,现在只有两千七百零三个,这还是把上个月刚生下来的四个孩子都算在内。”
跪在地上的智昆猛然直起身子,他嘴巴张得老大,瞪大双眼,难以置信地看着站在台上的年轻族长。
这数字太精确了,而且新任族长对唯平寨的情况了如指掌。
“十年的时间,将近一半的人没了,你是不是该给本王一个合理的解释?”天浩并不打算就这样放过他。
“我……我卖了一些人……换粮食。”智昆胆战心惊,好不容易找出这个看似能搪塞过去的理由。
天浩从平台上跳下,带着凶狠狂放的气势大步走进人群。联排座椅前后距离很宽,他从左侧通道走入,一直来到智昆面前,周围的人纷纷站起,会场秩序瞬间被打乱,头领们以天浩为中心围成一个圈,没人敢在这种时候说话,他们在静默中观望着事态发展。
“吃不饱的时候卖掉几个人,这种行为可以理解。”天浩外表很平静,却透出野兽掠食前的危险:“可是寨子里近过半的人都被卖掉……这不正常,也说不过去。”
“……我……地里的庄稼收成不好,我……我养不活他们。”智昆搜肠刮肚寻找合理依据。
天浩平静地注视着他:“真有那么难吗?只要把缴纳的粮税额度降下来,百分之七十的存粮就算不能让所有人吃饱,维持到第二年的收获季节应该没有问题。”
“……是的。”尽管极不情愿,智昆也不得不承认。
“牛伟邦从未下发过要求各村寨提高粮税缴纳额度的公告。”天浩语气变得森冷:“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我……”智昆一阵语塞,他忽然觉得事先准备好的种种回答都失去了作用。
“别告诉我这是所谓忠诚。”天浩逼视着他:“我没有诋毁先王的意思,但你得明白,我和牛伟邦最大的区别,是我执掌过一个寨子,我知道超过正常额度的粮税是怎么回事,也很清楚你这样做的理由。”
大殿四周燃烧着一个个炭盆,墙壁外侧还有特殊的供暖管道,跪在着温暖的环境里,年迈的智昆却感到遍体发寒,忍不住浑身颤抖。他从天浩眼睛里看到了捕食者的目光,明白自己正面临危险,然而这一切都无法辩驳,巨大且不可推卸的责任如山一般死死压在自己头顶,无法卸掉,无法轻松,无法逃离。
“十年前,你五十一岁。”天浩的语调平稳,其中透出一丝讥讽的意味:“你从那时候就谋划着想要得到一个姓氏,你想要成为贵族。”
智昆弯着腰,直不起来的上身几乎趴在地面上。他无法反驳,也不敢辩解。
“有目标是好事,这样可以激人向上,产生旺盛的斗志。”年轻族长的话如重锤般狠狠砸中智昆心脏:“你完全可以用其它方式获取姓氏。战功、努力经营好自己的寨子,争取人口过万。”
“……这太难了。”智昆嚎啕大哭:“所有的耕地都用上了,唯平寨周围都是山,种不出庄稼。”
“为什么不能往北走?”天浩冷冷地问:“只要翻过背面的那座山,就有一个湖,那里有一块很大的平原。不要说是五千人,就算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