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啤酒肚男人说的是方言,但不太难理解,苏礼可以听懂。
其实已经有点害怕了,但是直觉又告诉她,这说不定是一场找到根源就能轻易解决的纷争。
毕竟在这种地方,家暴的原因往往只有几种。
于是她尽量维持声音的平稳,说:“没看到已经打出血了吗,再打下去是要出人命的!”
啤酒肚大概也不是第一次听到这种句子,却丝毫没有半点怜惜情绪,反而恶狠狠道:“少管闲事!赶紧走,否则我连你一起打!”
说完,啤酒肚又转过了头,大概是不想和她计较。
自保意识驱使着苏礼后退,身体也跟着转了回去,只要再踏两步就能原路返回,当做什么也没发生过。
足下却像有千斤重似的迈不动,她想,是不是看到她站出来的那一秒,被家暴的母女也像是看见了希望呢?
可一旦她离开,无异于亲自将微弱的火光狠心踩灭。
她是游客,游客一般来说都有随行伴侣或者旅行社,那男人不敢打她,她知道。
而现在就算报警也不是最快解救母女的方式,警察最后只会当家庭矛盾调节,其他什么也不做不了。
用力地抓住包带,她猛地闭上眼睛,竟是直接又转了回去,大步流星地挡在母女身前。
苏礼将包放在地下,双手紧紧抓着两端,是极具防御感的姿势,宛如战士抱着唯一的盾牌。
她问:“你想要什么?”
“我要什么?”
啤酒肚像是听见了好笑的事情:“哈哈,我要什么?”
“我就想要她手上袋子里的钱,你能抢来给我吗!”男人说到激动处,本就涨红的脸更加发红,像一头狂躁的野兽。
他蹭了蹭自己的脸,想到方才的情况,不满道:“妈的,被这娘儿们挠了一脸伤。”
苏礼回头,看向女人手中的牛皮袋:“什么钱啊。”
女人好不容易有喘息的功夫,虚弱地对苏礼说:“我不可能把钱给他的,小姑娘快走吧,别连累了你。”
又抬头看着男人,“这是我家湫湫下学期的学费,都是她自己奖学金挣来的,凭什么要给你赌博喝酒啊?”
啤酒肚再度被惹恼,猛地一巴掌掴在女人的脸上,力道之大,让苏礼的耳边都嗡鸣片刻。
身后的小女孩哭得更大声,都快说不出话:“别打妈妈了,别打妈妈了……”
苏礼一把抓住男人黝黑的手,顿了顿,拉开包,从里面取出五张为特殊情况准备的纸币。
鲜红的五百块,够他浪一会的了,男人充满兴味地打量着她。
刚刚就觉得这小姑娘身上有股千金气质,看来没轻易下手果然是对的,居然这么爽利。
但啤酒肚绝不会满足于此,他嫌弃地挤起半边横肉:“这点钱,打发要饭的?”又打量着苏礼,贪婪和质疑同时涌上,“你又不认识她,也没什么好处,为什么愿意出钱?”
“女性帮助女性,本来就是……应该的事情。”
苏礼吐出一口气,在包内来回翻找,摸到了。
她将那沓一万块的“纸钞”放在手心,却没有第一时间给。
“这些总够了?”终于找到底气,她开始试着掌握风向,“拿了钱,你能保证这个月都不再打她吗?”
“那这么点不够……”男人见她好说话,开始狮子大开口,咧出一嘴的黄牙,“再来一万。”
她装作挣扎地思考了很久,这才从包中摸出另一沓,“山穷水尽”道:“我只有这么多了。”
――幸好当时愚人节骗了两次。
啤酒肚盯了她一会,看到她袖子里遮不住的钻石手镯,以及瞧一眼就能看出名贵的背包,这才猛地抽走她手里的两万块,眯着眼端详片刻,竟是一点疑心都没起。
他说:“喂,你包旁边那个外套给我包一下,我怕钱散喽。”
钱的事说大也大说小也小,只要满足了他的需求,他就不会再纠缠。
估计现在满脑子都只有怎么去快乐赌博了。
苏礼解开绑在一边的外套,朝他扔了过去。
啤酒肚哼着歌离开。
见面包车消失在街口,苏礼立刻搀扶起女人和小孩,将她们带到曲折难找的小道里,这才翻着包开始找创可贴。
她的那叠“纸钞”很难拆,就算啤酒肚发现她是在耍他,也不会是这一时片刻的事,现在都逃到了这里,到时候报警也来得及。
苏礼拧开矿泉水瓶,冲洗着小孩被沙石裹住的伤口,又给小孩贴上创可贴,听见女人为难又感激的声音:“谢谢你啊,但是那么多钱,我……”
“没事,”苏礼说,“里面都是白纸,加起来还没我最开始给他的多。看他那个样子,应该还没来得及花就气得全撕碎了吧。”
女人:?
终于,在接下来断断续续的了解中,苏礼知道了这家的情况。
男人是开面包车载客的,虽说这里游客不少,但他好吃懒做,赚钱也是得过且过,常在家里休息,又不知怎么染上赌瘾,让本不富裕的家庭雪上加霜,女人平时要照顾小孩,半夜还要做些针线活养家。
好在孩子很争气,成绩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