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伤,心情比姜莹更加复杂。
他是知道这伤的来历的,大人对自己也真下得去手,握着剑便深深刺了进去。
幸好大人懂医术,知道怎样避开要害,不然一个不小心,可就不只是躺床上休养这么简单了。
重新缠上纱布,万福便拿着东西退了出去。
姜莹低垂着头站在原处,迟迟没有开口。
见她情绪低落,沈右安心底升起几分愧疚,轻叹道:“皎皎,是不是吓到你了?”
姜莹挪动细碎的步子,来到床边蹲下,拉来他的左手摊平,侧过脸枕着,好半天都没有说话。
“怎么了?”沈右安手心贴着她温热的面颊,又问了句。
姜莹的声音听起来闷闷的,“没什么。”
她只是在想,沈右安的受伤来得也太“及时”了些,正好解决了她现下最烦恼的问题。
怎么就那么巧,刚好让他再也不能有孩子了。
巧合得让她很难不起疑心。
可姜莹很快又觉得,或许是她想太多,把自己看得太重要了。
这世上男子大多负心薄幸,哪有人能为了还没过门的妻子,做到这种地步。
很快入了秋,又连着几日阴雨连绵,不见太阳,天气渐渐寒凉,姜莹便不在廊庑下绣花了,搬着她的小绣墩和绣筐挪到了屋里。
正好沈右安需要静养身体,姜莹就坐在屋里的螭纹熏炉旁边,烤得浑身暖洋洋的,一边绣花,一边缠着他给自己讲破案时的故事。
外面淅淅沥沥下着雨,顺着屋檐的瓦片滴落下来,有节奏地敲打着窗棂,微敞的半窗透进来湿润的水汽。屋里燃着安神的熏香,沈右安倚靠床栏坐起来,声线清朗似玉,泠泠如珠落玉盘。
听到兴起处,姜莹放下绣花绷子,搬着绣墩来到床边,手肘撑在床上,双手捧着脸好奇地问:“然后呢,然后呢?你怎么知道他是西域奸细?”
“因为他左耳有个小孔,这是西域人才有的风俗。”
姜莹摸了摸自己的耳朵,顿时满眼崇拜,“哇,这么小的细节都被你发现了,清澄哥哥你真厉害。”
沈右安平素听过不少恭维夸奖,可都比不上她这句简简单单的称赞。
他继续讲故事给她听,惊险刺激的故事被他讲得张弛有度,很容易把人的心神都吸引过去。
听完这个故事,姜莹仍有些意犹未尽,咂了咂嘴,“你再给我讲讲上次那个观音庙的案子,把人的尸体筑进观音像里的那个。”
沈右安挑了挑眉,“不害怕了?”
上次跟她说起的时候,她可是被吓得不轻,晚上都不敢睡觉了。
姜莹看了看四周,跑到柜子里拿了件披风,将自己整个人全部裹了进去,只露出一双好奇的眼睛,然后才回来床边坐下,“这样就不怕了,清澄哥哥你快讲吧。”
沈右安刻意隐去了许多瘆人的细节,可还是把姜莹吓得不轻。
到了晚上,姜莹躺在床上睡不着的时候,才开始觉得后悔。
她枕着沈右安的手臂,娇小的身影直往他怀里躲,沈右安无奈地抱住她,“别怕。”
夜里又下起了大雨,雷声阵阵,姜莹像从前一样做起了噩梦。
只是这一次,梦里不再是模模糊糊的一片,眼前的场景逐渐变得清晰。
她在一个大宅子里,外面下着瓢泼般的大雨,遍地刺目的血迹蜿蜒成溪,流淌在乌砖石缝间。
满庭院的小厮婢女都在廊下抱头鼠窜,乱作一团,却还是免不了被屠戮的命运。
后来有人捂住她的眼睛,将她带到了偏僻的柴房。
姜莹看不清那人的面容,只能听见她一声又一声地叮嘱:“莹莹,不要出声,不管听到什么,都千万不要出声,知道了吗?”
她觉得自己脸上凉凉的,像是雨水漏了进来。
她满脸湿润,在那个人怀里呜咽着点头,然后就被藏进了灶台里,外面的哀嚎哭喊声仍在继续……
“皎皎,皎皎?”
姜莹朦胧间听到有人喊她,这才艰难地从梦境中挣脱出来,睁开了沉重的眼皮,看见熟悉的面容近在眼前,脸上写满了担忧。
“清澄哥哥……”姜莹有气无力地喊他,嗓子仿佛被灌了沙子,干涩得难受。
她这是怎么了?
“皎皎,你怎么样?”沈右安抬起手贴了贴她被冷汗浸湿的额头,发现温度有些烫手,顿时紧张了起来,“你先躺着别动,我让人去叫大夫。”
姜莹揪着他的衣襟,还来不及回话,就又昏昏沉沉地阖上了眼。
等她再次醒来,已经是下午了。
身上的烧已经退下,之前那种头昏脑涨的感觉也消失不见。
沈右安依然寸步不离地守着她,一见她醒来,便倒了杯水递到她唇边。
姜莹喝了些温水润了润喉咙,总算觉得好受了许多,“清澄哥哥,我这是怎么了?”
“大夫说是被噩梦魇住了,”沈右安拿帕子帮她擦了擦唇角,“早上我见你一直哭,便将你叫醒了一次,但你很快又睡着了,后来吃了药才好些。”
“皎皎,你梦到什么了?”
姜莹回忆起梦里地狱般的场景,小脸又苍白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