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顾某从不撒谎。”
傅少泽想着便放下了心,女孩子家保养护肤嘛,那就没多大事了,自己也不宜过去打扰,便安心地回房睡觉去了。
……
深夜,军情处灯火通明。
军官们快步地在走廊间穿行,电报嘀嘀嘀的声音不绝于耳,运兵车的大灯将院中照得亮如白昼,哨声响起,处处都是紧张的氛围。
谢南湘叼着一支烟靠在办公室的阳台上,夜色中,宽檐军帽的阴影半掩着俊美的五官,明明是一身笔挺的深蓝灰色中校军服,却带着仿佛与这一切格格不入的慵懒。
外面有人敲了敲门,“队长,快要出发了。”
“知道了。”他应了一声,将烟掐灭。
战事一起,上面便组建了一支军情处别动队紧急前往火线,在沪西、南市、浦东、苏州河两岸及京沪、沪杭两条铁路沿线维护交通,掩护主力作战与转移,同时以游击战对敌方进行突袭、狙杀、侦察、破坏。
按理说,他们不会直接参与正面的战事,可是谢南湘有不好的预感——如果真的到了局面无法收拾的那一步,他们这些人也会被投入无情的血肉战场之中。
他沉默了片刻,忽然觉得心下不安,拿起电话,拨通了一个号码。
电话接通了,他等待了片刻,听筒里响起了一个熟悉的声音,不知为什么,令他因为临近战场而紧紧绷着的心神为之一松。
“知道你还没走。”他开口道,语气一如往常。
那边的声音带着好梦正酣时被叫醒的软糯,“托你的福……这机票不早不晚,正好赶上第一炮……你再给我搞一张来……”
“自己搞,我知道你有门路。”谢南湘说着,听到院中再次响起急促的集合哨声,他眸光一沉,声音却依然清越而明快,“我要出发了,不说了,你接着睡。”
“……出发?”电话那边的白茜羽一下子清醒了,她立刻从听筒中嘈杂的背景音与哨声分析出了情况,心中咯噔一下,知道他此时打来电话必定是有要事,便不再说任何废话,“有什么事你说。”
然而片刻后,听筒里没有传来男人的声音,只是似乎隐约可以听到低低的呼吸。
她有些疑惑地看了看听筒,道,“你说啊,我在听。”
“没什么……”听筒里传来男人好听悦耳的声音,似乎可以看到他眼中微微亮起的光芒,“等我回来,再吃一次涮火锅吧。”
“好。”白茜羽很快地应道,“吃牛肉汤的还是麻辣的?”
“麻辣的,要配上次那种丸子……”
忽然,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响起,然后有人砰地推门而入,隐约听到那人冷冷地道,“都什么时候了——你在给谁打电话?走了!”
声音有些熟悉,似乎是肖然,没等白茜羽反应过来,噗通一声,电话被挂断了,只剩下“嘟嘟嘟”的忙音。
白茜羽放下听筒,坐在昏暗的客厅里沉默许久,陪伴着她的只有头顶上一盏熄灭的水晶灯。
……
次日,傅公馆在提心吊胆地度过了一个夜晚后,终于迎来了愁云惨淡的早晨。
出去打听消息的下人在角落里,与其他仆拥分享着自己的见闻。
“闸北那边打得一塌糊涂了……”
“听说东洋人把大炮架在大马路上,看到人就打,乖乖喔……”
“晓得伐,租界今天也放进来好多逃难的……”
“砰”地一声,顾时铭将报纸拍在桌子上,“在上百万人口的闸北区平行射击,会有多少平民伤亡?简直是屠夫!”
傅少泽本伸着筷子夹一块酱瓜,被他拍桌子的动作猝不及防吓了一跳,酱瓜掉在桌上。
“学长,你别急。”殷小芝坐在另一边,今天的她看起来已经恢复了不少元气,嘴角仍有些瘀伤,但至少脸色不再苍白如纸了,连忙道,“我看报纸上说,咱们也打回来不少地方……”
不知昨天顾时铭给她做什么样的思想工作,今天殷小芝便不再闹着要离开了,甚至很早起来还帮着下人做早餐——虽然令下人感到十分的为难,但总是一个好的转变。
而傅少泽也只好默许着她留下来,他现在也搞清楚殷小芝的性格了,这是一个将爱情看得比天还大的女孩子,脾气执拗得很,要是这个时候硬要让她搬出傅公馆,她当时不说什么,转头做出什么轻贱自己性命的事情都不出奇。
顾时铭摇了摇头,深吸一口气,冷静地判断道,“头几天是乘敌人的援军未到阵脚不稳的空隙,之后还是打不过的……”
傅少泽闻言也是微微皱眉,“你觉得上海还能守多久?”
“至多……一个星期。”顾时铭思索片刻,道,“我们的部队装备太差了,缺枪少弹,一个新兵从征召入伍到上战场,能打满十发子弹,这样的部队就已经称得上精锐了,更别说来支援的川军桂军,敌人还有空军尚未出动……”
餐桌上,所有人都沉默了。
自家人知自家事,每个人的心中都做过这样的推论。
“或许不止。”沉默之中,白茜羽啃了一口苹果,发出咔嚓一声清脆的响声。
所有人看向她,都对她这番意外乐观的言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