刮骨削肉。侯三不寒而栗,全身冷瘆,明明眼前的小子瘦弱卑贱,他心中却生出一股莫名其妙的畏惧,实在诡异。
侯三回过神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屏住了呼吸,竟连大气都不敢出,他隐隐觉得自己似乎犯了个错误,但没有多想,毕竟班哥只是个小小的虎奴,他想对付他,易如反掌。
见班哥仍用那种瘆人的眼神看自己,侯三浑身不适,兴致全无,只能下次再谋。
“哥哥还有事,先走一步。”侯三丢下话,快手快脚地跑掉了。
班哥用柳树揩了揩被侯三碰过的肩膀,面色如常回到院子。
郁婆半睡半醒,出声问:“先前好像院门口有声音,是谁来了?”
班哥将屋里的夜壶端出去,语气平和:“没人来,一条野狗迷了路,差点跑进来。”
自那日侯三登门后,在府里寻了几次机会想和班哥搭话,次次不得愿,侯三的热情渐渐冷下来。
这日班哥照常为老虎喂食,门上一个姓刘的小管事喊他出去,珍禽处的来管事也在。
刘管事道:“过几日长公主办宴,前头调你去伺候。”
侍宴是件美差,无数人争都争不过来,落在一个虎奴身上,着实匪夷所思。班哥问:“需要我做些什么侍奉贵人?”
刘管事道:“你可知府里新来了些昆仑奴?开宴那天,这些昆仑奴将在宴上搏斗比试,长公主会选出他们中最好的一个送给殿下,在这之前,为了显出昆仑奴们的威猛,需有人为昆仑奴们起兴,与他们切磋。”
刘管事扫量身形瘦弱的班哥,有些不忍,无奈拿了别人的好处,只能继续道:“原本从府外雇了五个专做这事的人,不巧少了一个,只得临时换成你了。”
说是切磋,其实是供人殴打,那些昆仑奴高大凶猛,寻常人根本不是对手。长安城各家制宴凡是有命昆仑奴出宴取乐的,皆会提前备好“猴人”。猴人专供昆仑奴大展身手,既能挨住拳脚,又不至于伤到性命。
来管事原以为这次侍宴是肥差,正为班哥高兴,结果听到说让班哥去做猴人,死活不肯借人:“不行,他一个小孩,如何能做这事?”
刘管事:“他都能驯服老虎,如何不能做猴人?只是挨上几拳而已,有什么要紧的?”
来管事气道:“那你怎么不自己去!”
刘管事道:“这样的好事,一般人无福消受,所以我才来找班哥,班哥,你觉得呢?”
班哥沉默半晌,平静的眼眸中丝毫未见惧意,像是在思虑什么,缓声问:“是哪个殿下?”
“什么哪个殿下?”
“长公主要将昆仑奴送给哪个殿下?”
刘管事笑道:“自然是三公主殿下。”
班哥问:“三公主殿下……是崔郎中出城那日……来府里做客的那位殿下吗?”
刘管事不耐烦:“正是这位殿下。你问这么多作甚,横竖这差事你躲不过!不去也得去!”
班哥拦住他问:“你刚才说,长公主要将昆仑奴中最好的那个送给殿下,要是……要是我赢了昆仑奴,长公主也会将我送给殿下吗?”
刘管事哈哈大笑,像是听见天大的笑话,正要嘲上两句,忽地对上班哥的眼睛。
一双乌黑深邃,光辉闪动的眼。
刘管事满腔的嘲讽收回去,真心实意劝:“你小子,就别做梦了,那些昆仑奴专门养来和猛兽相斗,宴上不但有昆仑奴,还有他们带在身边的猛兽,那些猛兽就能将你撕得粉碎。”
来管事指着刘管事的背影骂不停声,一回头见班哥神情恍惚,眼中异样的眸光依旧闪亮。
来管事吓一跳:“你可别不要命,趁早打消那些异想天开的念头。”
班哥笑了笑,从笼中逮只兔子继续去喂老虎。
太子眉头皱得更紧,一仗划过空气,咻地一声,促急刺耳。
李世毫无所觉,领着人喊:“必胜!必胜!必胜!”
太子本人一言不发,其他人不甘示弱,也喊起来:“赢!赢!赢!”
双方人马气势汹汹,场上赛事越演越烈。
你追我赶热火朝天的争夺中,一颗小小的七宝球子反复落地翻腾,人人都想击飞它,几乎抢得头破血流。
太子队又一人摔下马,李世趁机瞄准前方不远处的球子,加快速度冲过去。
一杆挥下去,球子似刀镖般飞旋朝红色画门飞去,李世志得意满,回头对被他甩在后面的众人嚎道:“老子赢了!”
众人目光有疑,一人喊道:“二大王,小心!”
原来飞驰电掣间,那枚已被击飞的球子竟转了方向,自李世肩头飞过,旋起来犹如利刃般锋利的球子瞬间割破李世身上锦袍。
李世脸上笑容凝僵,惊愤看向那个阻拦他进球的人。
洋洋洒洒的尘灰中,一匹束红璎戴金黄马笼头的骏马挡在画门前,马背上一人扎幞头,额间系红色罗布抹额,着蹙银圆领窄袖襕衫,衣上所绣的苍鹰图纹狰狞凌厉,他英姿飒爽,往马肚上双腿一夹,手握球杖,攻势凶猛朝前冲去。
李世认出这个突然冒出来的挡路者,又羞又愤。
他击出的球子竟被一个小奴挡了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