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卡塔库栗见过菲妮丝。
这样说或许并不准确，但也不能算错，如果梦里单方面的注视也算是见过的话。
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卡塔库栗也不能说清。在此之前，哪怕真的会做梦大多数梦也会在醒来时被遗忘。在此之后，仿佛是被迫观看了一个陌生少女的孤独又绝望的旅程，醒来后梦里的一切都好似仍然刻印在眼前。
“你好，我叫菲妮丝。”
“嗯。”
嗯，我知道。
“我想见夏洛特玲玲。”
菲妮丝似乎永远都学不会委婉，毫不客气的直呼全名立刻引起了骚动。
她抬头看向他，他低头望向她。
“你的愿望是实现不了的。”
苋红色短发的高大少年这样说道。
菲妮丝微怔，她惊讶于眼前这个家伙似乎是知道自己来意的模样，可对于他的话，显然她不打算尽信。
“……但是我还是想试一试。”
两人的一番对话听得其余人云里雾里的，叫人摸不着头脑。不过，当船上其余的人见卡塔库栗大人点头后，虽然搞不清情况，但也没有人发出质疑。
毕竟，这可是卡塔库栗大人做下的决定……那可是从出生起就未背部着地的男人啊！
毫无疑问，那位顶天立地的大人一定会成为夏洛特家族的杰作！
而此时，正同这个让手下信任到极致的男人对视的菲妮丝无法抑制地对眼前这个人升起了好奇。更准确的说法是，她对卡塔库栗是如何知道她来意的这件事产生了疑惑。
像是知道少女打算说什么，卡塔库栗制止了她，并示意围在这里的人散开。
如蜂鸟相拥的人群散开后，空气都好像清新了不少。
“你是怎么知道我是为了……去找夏洛特·玲玲的？”
卡塔库栗虽然可以猜的到菲妮丝接下来要问的是什么，可当菲妮丝真的问出来时，他却还是陷入了沉默。
——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该怎么说？
我做梦梦到你一直活着，活腻了，想死了。
他幅度甚微地埋下头，两颊被缝合过的痕迹被白色的围巾遮得更多了。
菲妮丝见那少年沉默，以为他是不愿或是不便回答自己的问题，也没有多做纠缠，只是敛去落在少年脸上的目光，轻轻说道：“谢谢。”
呐，不管怎样，谢谢你答应我的请求。
少女的声音有一种神奇的质感，短短几个音节在敲击完闻者的耳膜后，又悄悄化在了空气中。
卡塔库栗应了一声。在菲妮丝身旁站了会儿，又离开了。
第一次梦到这个银发少女是什么时候？
十岁，十一岁？
不记得了。
人在做梦的时候有时是会意识到这点的。至少当卡塔库栗身处建筑风格奇异的地方时，下一刻他便认识到自己这是做梦了。
毕竟还是个孩子，当时卡塔库栗内心充斥的更多的还是对新奇事物的好奇，那时的他还未带上用来遮住与他人不同之处的围巾，尖锐的牙齿毫无遮掩地露在外面，可这一次却没有人向他投以异样的眼神。
过了一会儿，这个满脸盎然兴趣的男孩才发现原来是因为那些着装奇怪的家伙根本就看不到他。
不过这并没有影响到他的兴致，甚至，他的脚步越来越轻快，目光不断投驻各种新奇的事物上——石制的屋子、叫卖着水果的摊贩、羊皮制的书籍……
“砰——”
是重物落地的沉闷声响。
行至桥下的卡塔库栗被这一下惊住了一两秒，砸下的人正好是离他两三步的位置。
缓过神来，卡塔库栗便听到桥上传来一个男人的呵斥的话：“你在做什么？！”
他抬头，桥上站着一男一女，看男人质问的模样，估计是那个女人把人从桥上推了下去。
从桥离地面的高度看来，被推下的女人不死也得重伤。
……做个梦，剧情也那么刺激的吗？
卡塔库栗有些无语，刚准备迈步离开时，脚边伏在地面的女人却突然有了动静，他察觉到，低头看了过去。
她双手撑在地上，翻过身，抬起的一双眼恰好同看过来的卡塔库栗对上。
卡塔库栗的注意点自然不会是这个家伙生的美丑如何，当目光触及到她的脸时，他的第一反应是：居然没有受伤……
白皙的脸沾上了些许灰尘，少女的表情却冷淡平静得不合时宜了些，没有疼痛，没有怨怼，没有惊讶。
当她的视线略过男孩，落在另一处地面上时，卡塔库栗才想起她也是看不到他的。
桥上传来女人刺耳尖锐的声音：“我就说，这家伙，那么多年样子就没变过，一定是个怪物！瞧见没有，瞧见没有！”
原先因少女落地而围过来的人群不约而同的往后退了退，与此同时响起的还有渐渐大声起来的议论。
这些窃窃私语，这些异样目光，卡塔库栗并不陌生。只是这一次两者所朝向的对象却不再是他，而是离他不远处被人从高处推下的少女。
他下意识地看向那个已经坐起的少女，下一刻，梦却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