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卿慌慌张张寻找的举动突然顿住。
他猛地回头, 与杨云的视线正正对上, 后者的眼神平静无波, 好似早已料到这一切,又好像什么也没有,全是容卿臆想出来的错觉。
刹那间, 容卿完全明白了。
这三幅画, 有可能的确是黄略所作,黄略也的确是存了暗中投靠指点的意思,但黄略作画的事被发现, 所以对方一面将崔不去等人引开, 一面特地给容卿设下陷阱,假黄略之手送来密信, 对方知道容卿一定会赴约, 因为黄略作为本案最关键人物, 是何等诱人的线索,容卿绝不可能无视这种诱惑。
然而容卿一旦过去, 就等于给这个陷阱完美收尾, 因为黄略已经被灭口, 他深夜无端端去找黄略, 本身就是很可疑的事情。
这时,容卿听见杨云在问那青衣小仆。
“是你放容御史进门的?”
仆从低着头, 看不清表情:“是,容御史说有要事找府君商议,小人请示了府君之后, 就将容御史请进去了。”
杨云又问:“他们说了什么?”
仆从道:“小人不知,小人奉命在门外守着,只听见二位在里头起了争执,动静越来越大,府君大喊一声‘我乃朝廷命官,一举一动都有朝廷法度,由不得你想怎样便怎样’,然后里头就打翻了墨砚,推翻桌椅,小人见势不妙,顾不上喊人,赶紧推门入内,却看见……”
他的语气战战兢兢,便像真的在外面听见了这番声响,容卿冷笑两声,已经懒得去打断反驳了。
因为他知道,不管自己说什么,杀死黄略这口锅,是铁定要扣在自己头上的。
这是早就安排好的戏本,有没有容卿都无所谓,这出戏依旧能演下去。
“看见什么?”杨云仿佛没听见容卿的冷笑,其他大小官员也都没有听见。
容卿觑了李沿一眼,对方甚至没有抬头望他这边瞧。
自己起初怎么会觉得这个县丞可能是好的呢?
原来由头到尾,唯一一个有可能被争取过来的是黄略才对。
可惜黄略已经死了。
死人是开不了口的。
“小人看见黄府君已经倒在地上,容御史手里则拿着匕首,他看见小人开门,就要追上来,小人惊慌之下,只能赶紧逃离,又将门窗反锁,去喊其他人,之后,诸位使君就被惊动了。”
青衣小仆的话有条有理,因果分明,假以时日必会是个精明强干的手下,如果容卿不是被指证的那一个,他简直想要将这仆从要过来了。
事已至此,容卿觉得自己也已经没有必要拿出那封密信了。
但他还是抱着一丝希望,将密信从怀中摸出,放在桌上。
“这是黄略给我的信,他给我画了三幅画,提醒我,这光迁县的灾粮去向不明,是被人侵吞了,所以有许多灾民没能得到救助,贪污者非但侵吞灾粮,连那些灾民都不放过,为了彻底断绝后患,免得朝廷追究责任,他一不做二不休,将灾民灭口于城外,我已经从树下挖出许多尸骨。杨云,你有什么话说?”
杨云展开信看了一眼。
“容御史,虽然我很想相信你的话,但我不得不说,我见过黄县令的亲笔手书,这并非他的字迹。”
容卿听见这句话时,已经没有半点意外了。
如果对方知道黄略送来三幅画,故意放长线钓大鱼,送来一封假的密信,就说得通了。
至于信上末尾有着黄略风格的枝叶远山,很可能还是凶手威逼黄略画下之后,再将人灭口的,这样才能消除容卿的最后一丝疑虑。
容卿不得不承认,自己在老奸巨猾的杨云面前,铁桶一般的光迁县面前,终于撞得头破血流。
“杨云,你很得意吧?在我来到这里时,你就像一个老猎人,不声不响,等着猎物自动跳入陷阱。”
“容御史,你说话颠三倒四,我已经听不明白了。”杨云叹了口气,对容卿露出同情之色,“还有你说的尸骨,我并不知情,李沿,武义,你们可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听见自己的名字,李沿终于上前一步,拱手道:“那些尸骨,都是染了瘟疫而死的灾民,为免疫症蔓延,当时府君才下令将这些人都集中掩埋,当时洪水来犯,事急从权,只能草草处置。”
“原来如此。”杨云点点头,望向容卿,“所以,容御史,你到底为什么要手刃黄县令?”
容卿哈哈大笑,反问道:“那你说,我为何要杀黄略?”
杨云面不改色:“黄略已死,此种因果只有你自己知道了。虽然你是上命钦差,但无故杀害朝廷命官,同样需要追责,你若说不出缘由,我就只好暂时将你关押起来,待禀明朝廷,再行处置。”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容卿指着杨云,疾言厉色,“你敢不敢与我上京,在御前争辩!”
杨云摇摇头:“身为御史,知法犯法,杀害县令,犹不知悔改,拿下!”
他微微抬手,左右即刻有人上前,将容卿死死按住。
“放开我!我是御史,你们要犯上作乱吗!”
容卿知道自己不能屈服,一旦今日束手就擒,明日他就有可能以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