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此时上海的观念相对开放,但穿着暴露的女子,还是会被人打上各种烙印。报纸还曾口诛笔伐过女子穿着日渐暴露:“妇女现流行一种淫妖之时下衣服,实为不成体统……此等妖服,始行于伎女,伎女以色事人,本不足责,乃上海之各大家闺秀,均效学伎女之时下流行恶习。妖服冶容诲淫,女教沦亡,至斯已极。”
他当然知道谢组长这么做的用意,女子一旦踏进了这个腥风血雨的世界,要遭受的苦难有时更甚于男子,然而对于特工而言,羞耻心是毫无用处的。
没有抛下一切的觉悟的人,只会死得很快。
当然,可以预想到的是,就算是再泼辣聪慧的女子,在这种事上也是很难完全抛下的。他还想对方会用尖酸刻薄的语言嘲讽他们,拒绝这样的对待,就像那天在审讯室一样……结果人二话没说,麻溜地就换了。
白茜羽确实没觉得有什么,她里头还穿着吊带呢,以前穿比基尼更暴露,还不是浴巾一脱就下水,当着男性换衣这种程度的尴尬还不如上厕所时不慎把裙子夹在内裤里继续逛街。
谢南湘轻咳了一声,目光垂下,盯着手里的旧烟盒。
对于换衣服而已略显局促的车厢内,白茜羽一把将套在头上的裙子扯下,舒了口气。
估摸着对方应该换好了,谢南湘下意识瞟了下后视镜,随即又飞快地收回了目光,说,“这是你第一次出任务,所以,如果你还有什么我们没有掌握到的技能,最好说明,不然实力的误判,可能会带来不必要的风险。”
“嗯……技能吗”她将长发从礼服里撩出来,“弹钢琴、小提琴……算吗?我舞跳得不错,唱歌也挺好听的。”
林少尉听得有些想笑,随后又忍住了。
“还有吗?”谢南湘不置可否。
“外语?”
“具体一点。”
后排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她似乎正在扯动衣摆,说话时的声音也显得有些断断续续时轻时重的,“英语、法语……德语、还有一点日语……也就日常交流的程度。”
林少尉忍不住问,“你学这么多语言做什么?”
除了通译,正常人谁会学这么多外语?他觉得有些可疑,可他也不知道该怀疑什么,这个“虞梦婉”的背景资料清清楚楚,没有一点不对劲的地方,但这偏偏就是最奇怪的……一个常年居住在北方小城的旧式闺秀哪里学的这么多门外语?学来又要做什么?
“……兴趣。怎么,不行吗?”白茜羽反问。
谢南湘制止了林少尉还要开口的意图,“继续,你还会什么?会开车吗?”
白茜羽微微偏过头,戴着耳环,“当然。我可是老司机。”
“枪呢?会放枪吗?”他冷不丁问。
林少尉张了张口,他有些跟不上组长的思路,怎么一下子就从弹钢琴跳到开车放枪了呢?这是一个女人会学的本事吗?再新式的女子也没有学这的吧?
没想到对方竟然真的接了话,语气谦虚,“只能说略懂吧……”
林少尉惊呆了,脱口而出,“你学这做什么?”
“我是一个兴趣广泛的人。”白茜羽忽然从盒子里翻出一条黑色尼龙束带,“这是什么?”
谁想到下一秒谢南湘就不知从哪抛给她一把枪,“试试这个,会用吗?”
白茜羽下意识接住,然后拔枪,退弹夹,开保险,拉套筒检查有无子弹,最后关保险,装弹夹,动作一气呵成。
这是一套很标准的验枪流程,她在美国靶场学枪时,教练很郑重地叮嘱过她使用枪支前后必须及时严格验枪,虽然那只是短暂地一段学习,但白茜羽依然记得很牢。
谢南湘看着她并不娴熟却格外精准的动作,笑了,“我果然没有看错人。”
“别误会,我枪法不好,没有被什么奇怪的组织训练过。”白茜羽耸耸肩,将枪还给他,轻描淡写地说,“这世道不太平,行走江湖,技多不压身嘛。”
这借口就尼玛离谱……林少尉心里默默爆粗。
“既然会用就拿着吧。”谢南湘竟然也从座位底下拎出一把□□来,放在膝上一边拆卸检查,一边擦拭着,说,“傅成山的安全必须得到保障,如果发生什么紧急状况,我允许你使用它。”
“组长……”林少尉拼命地给他使眼色,组长竟然给这样一个姑娘配枪,他确定可以相信她吗?相信她说她是一个会玩枪会开车还不怕死的……普通女学生?
白茜羽挑了挑眉,“看来你对我很信任。”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他淡淡地说,手中动作不停,零件飞快地组合,严丝合缝地装好时发出悦耳的声音。
车子行驶到外滩附近,“铛铛铛”三声,有钟声响起。
六点了。
十里洋场像是一瞬间披上了金色的外衣,绚烂的华光浸透了滔滔的黄浦江水,华灯起,乐声响,歌舞升平。
不远处,隐约可以看见华懋饭店巍峨的哥特式尖角。
谢南湘加快了语速,冷静地说,“我们行动队会有不少组员混在宴会中,其中一名会时刻留意你的动向,你一旦发现可疑的情况,就立刻用手轻点三下耳垂,再抽空去洗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