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悦载着清河回到湖心竹亭时, 暮色已暝,半个月亮爬上来。
王悦本想在纱帐里再续覆舟下的吻,却见小堂弟王羲之已经霸占了这块宝地, 在灯下搓泥玩。
家里弟弟们真的太多了。
王悦说道:“羲之, 天黑了,快去睡觉。”
王羲之正搓得不亦乐乎, “我还不想睡。”
王悦正要再催,清河阻止了他,“你没发现他放松或者玩的开心时就一点不口吃吗?不要打断他。”王羲之怪可怜的, 父母双亡, 小小年纪寄人篱下。
王悦:又一个弟弟坏我好事!
清河回到居所沐浴更衣, 泡在澡桶里, 想起覆舟下的一幕还在脸红,今天确认过眼神, 是记忆不是幻觉,王悦和她在过去是青梅竹马的小情人。
她爱上他了, 两次。
她要他当驸马, 两次。
怎么把王悦真正弄到手?这是个难题。
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再找个媒人和证婚人就行。真正要结婚的男女却无法做主自己的婚姻, 即使是公主, 清河也不能把自己嫁出去。
然而, 父皇去世三年了, 母亲改嫁给刘曜, 都无法为她做主。清河和王悦两情相悦,偷摸着亲吻,但不可以私定终身。
覆舟下的吻固然美好,但是清河不满足于此,她希望光明正大牵着王悦的手,和他并肩而立,这样的天仙只能属于她一人。
清河发现一个可怕的问题——按照礼法和皇室的规矩,身为大晋公主,她的婚姻被当今皇帝太兴帝掌控着。
她嫁给王悦的方式也只有一种,那就是太兴帝给他们两个赐婚。
太兴帝会满足他们吗?
清河不乐观,因为王悦今天刚刚撮合了太兴帝一家四口夫妻团圆,母子相认,那场面,真是“夫妻恩爱”、“父慈子孝”、“其乐融融”啊!
太兴帝肯定对王悦恨之入骨。
夏夜,清河思之极恐,立刻从浴桶里站起来,“为我更衣,宣世子觐见。”
此时夜渐深,王羲之搓泥巴搓累了,趴在案几上睡去,仆人把王羲之抱到卧室睡觉。
屈服兄长的淫威之下,被迫跳船游到岸边的王恬精疲力竭,也累了,跟小堂弟王羲之睡一个屋。
王悦以为清河害羞震惊,需要时间消化,今晚就这样了,没想到清河会在夜里约他出来!
王悦穿着浅蓝色的衣裳,在白天是淡蓝,在夜里是月光一样柔和的白色,他不需要任何修饰,只需一张纯白的纸来完完全全呈现他的美。
清河还是一身红衣,她站在竹桥边等他。
严格一点来说,不能叫做竹桥,这是浮桥,应该称为竹航。
航,就是把一艘艘小船用铁锁连在一起,在上面铺上板子,漂浮在水面上的浮桥。
曲长的竹航贯穿娄湖,人走在上面,如履平地,偶尔风大浪急时,竹航会随波荡漾。
闷热的夏夜刮起一阵风,乌云遮住了半个月亮,竹板返潮,有些湿滑,王悦不动声色的在衣袖下牵起了清河的手,“公主小心。”
清河回握过去,十指相扣,抬头望天,“要下雨了。”
王悦说道:“湖心竹亭可避雨。”
弟弟们接连坏我好事,但是老天爷是站在我这边的,这夜雨下的极好。
一红一白在竹航上缓缓而行,小情人终于相认,幸好,他们还有大把的时光。
行到竹亭,大雨忽至,两人齐齐相拥,这一次,没有迷惑,没有挣扎,真正的心意相通。
不知过了多久,清河说道:“我记起来了,我们爱过。”
王悦道:“不,我们一直都爱着的,差点就赐婚了,无奈遇到乱世,你我身份特殊,无法做到放下一切,远离是非,隐居去做一对鸳鸯。只能投身乱世,尽绵薄之力,保护家人和破碎的山河,和乱世一起浮沉。是我把你弄丢了,对不起。”
清河道:“我回来了,你无需自责。”
这时雷声阵阵,一道道闪电划亮夜空,娄湖的美景一次次的闪现,听着雨敲门窗,清河叹道:“你知道我为何天天都来这里吗?”
王悦说道:“因为会让你想起洛阳城外的洛水,恍惚还在家乡。”
知我者,王悦也。
是爱人,也是知己。
清河眼睛和鼻子都一酸,“洛阳已经死了,毁于战火,二百二十个里坊,连同皇宫,都没有了。我在十二岁生日宴上毒杀赵王,由此开始学着保护自己和家人,给大晋续命,能拖一年是一年。我亲眼看着父皇母后被关进金墉城,看着母亲五废五立,每一次都充满希望,却又很快失望,屡屡被现实毒打,被迫接受大晋气数已尽的结局。每当这些回忆涌来时,我都恨不得永远不记起来才好,太糟心、太屈辱、太痛苦了。”
表面上看,清河在娄湖养病,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凉亭望着水面发呆,然后时不时在泥巴上刻几刀,过的惬意悠闲。
实际上她的脑子里就像平静水面下的暗流,汹涌澎湃。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王悦紧紧抱着清河,“这一切都不是你的错,和你的父皇母后无关。是司马家的野心家太多了,只想为自己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