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见未枝全写完了。
在绝望痛苦的挣扎中,在鸡兔同笼的地狱中,在小明小红背对背拥抱的BGM中——她写完了一箱数学卷子。
是因为对数学的爱吗?是因为不忍心辜负老师的期望吗?
不,是因为枝枝早知道会有这一天。
五条悟寄那么一大箱卷子回就是为了让枝枝做不完,从而揪到她的小辫子,以此为要挟让她做牛做马,心肠歹毒。
雪见未枝能让他得逞吗?必然不能,她不会给五条悟一丁点嘲笑她的机会!
“我全写完了。”枝枝警惕地说,“裕子给我批改的。错题也订正过了,错题本和卷子都在家里,你随时可以看。”
说好的,一张卷子换一个喜久福,她要掏空五条悟的存粮!
枝枝被五条悟拎在手上,像只被人捉住后颈的小猫崽。浑身的毛半炸不炸,爪子软趴趴地垂下,空有一副张牙舞爪的气势。
和之前挺不一样的。
五条悟顺着炸毛的枝枝头顶揉了两下,心里却想着先前看到的那一幕:
夜晚的温泉旅社灯光昏暗暧昧不明,人群呈向外扩张的半包围趋势,漩涡般聚拢。一张张看客的脸在灯下圆目怒瞪,宛如中世纪油画中吹响审判号角的法庭陪审者,尖锐激烈地情绪冲向画面中心。
五条悟站在人群之外,舞台中央的聚光灯牢牢高悬在雪见未枝头顶,像是要把她从里到外照个分明。
既像预言书中要被审判的天选者,又像破茧而出被众神拥簇的维纳斯。
灯光由里向外一层层变暗,人的脸也愈发模糊,无数嘈杂的声音拥成单调的符号,只有一个人的脸纤毫毕现。
五条悟站在阴影中,遥遥注视人群中唯一的光源。
镇定,平静,她垂在两颊边的发丝轻轻摇晃,天鹅般优雅的脖颈微微上扬,漠然地望着前方如海浪般遮天蔽日的喧嚣审判。
焦急的、伸向她的手拉不住少女的衣角,指责的、怒吼的声音不能让她侧目,阴谋与黑暗被踩在脚底,阴影铸成她不朽的王座。
黑发的少女站在那里,仿若虚空中神明的手为她加冕,将华丽到穷尽人一生词藻也描绘不出的王冠温柔戴在她的发顶。
而她不必低头。
原来他不在的时候,她是这般的模样。
五条悟想,他不应该感到意外,她应该是这样的。
出色的容貌、过人的天赋、天生的强大,雪见未枝是真正的天之骄子。再如何平易近人、喜爱玩闹、无厘头,都无法掩盖她本质的强大骄傲。
平易近人这个词,本身就与平庸无关。
是这样啊,所以一向对津美纪的安全非常在乎的伏黑惠会放任雪见未枝带走继姐、做事从不出格的津美纪会跟着她半夜跑去阴森的八十八桥、身为二级咒术师的姬井裕子甘心成为她的专属辅助监督。
在他们眼里,雪见未枝是可以被依靠的支柱。特级咒灵,又或者是别的意外,她能解决,她能一力承担。
今天也是,解决特级咒胎赶回旅社却被当作杀人犯也不见她惊慌。敌人的反扑阴险狡诈,雪见未枝第一时间将津美纪摘出去,她不欲让侦探警察为难,更不屑将自己置于心虚的立场。若是五条悟不插手,剩余的一切为难小姑娘同样会自己解决。
否则,雪见未枝若是想走,真当屋子里百来个人能留下她不成?
同伴的保护者、团队的主心骨才是她日常的定位,而恰好,五条悟几乎没见过这一面。
雪见未枝在他面前才没有那么可靠过呢,完完全全是个离谱人。
她的迷惑行为包括但不限于家门口的黑脸李逵大头照、神龛上供奉的古娜拉黑暗之神、五条悟门把手上“内有魔王,恶灵退散”的门牌和垃圾桶中糊满一层白糖的鬼畜牛排。
还有咬住他手不放的一口小白牙和瞪人时圆溜溜的黑眼珠。
不靠谱的这一面是留给他的,乖巧也是。
五条悟最开始以为枝枝在谁面前都很听话,福泽谕吉没收她的零花钱她声都不敢吭,太宰治拉着她入水她挽起袖子就跳,五条悟寄过去的数学卷子也皱着鼻子全部写完。
会撒娇,会耍赖,总体还是乖乖巧巧小可爱。
直到在同辈和后辈面前,原形毕露。
国家一级作死小能手,肆无忌惮搞事精,把“不怕事”三个字写在脸上,怼高层的势头和五条悟本人如出一辙。
他不信她的朋友没有劝阻她夜游八十八桥,正如刚刚枝枝咬手的时候那一帮子少年人满脸欲言又止,差点没被话噎死。
说了也没用,雪见未枝不会听的。
在场百余人,有警察、有侦探、有和她相处三年的好朋友。
——她只听五条悟一个人的话。
五条悟摸摸下巴,若有所思地点头:“怪有成就感的。”
不愧是他,咒高第一优秀青年教师。
雪见未枝:“?”你在说什么?
少女茫然地在空中晃了晃腿,包裹在白丝袜中的小腿线条好看得不像话,小皮鞋轻轻踢了踢五条悟的侧腰:“不走吗?”
被男人随手拎麻袋一样地拎惯了,枝枝从一开始的抗拒到现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