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昨晚去了皇后宫中的消息很快传遍了整个六宫。只是因着皇上身边的人一向嘴严,当天在场的人都问不出什么。消息传出去的时候便拐了个弯儿,变得虚虚实实起来。
有消息灵通的,打听到了皇上夜召御医入宫,众人随即就明白过来这肯定是这皇后娘娘的身子又出问题了。
原本是皇上主动去了德坤宫,谁知传到最后听进各宫人们的耳朵里就变成了皇后突发不适请了皇上和御医。
雕梁画栋的芙湘宫内,熏香的气味袅袅云绕。绣着秋香底白芙蓉暗纹的贵妃榻上侧坐着一人,斜倚在锦缎制成的软垫上。榻边的小桌上摆着的是时兴的瓜果,宝蓝花鸟的瓷杯里沏着今年刚进贡上来的霍山黄芽。
一个小宫女小心翼翼地为榻上的女子揉捏着肩膀,内殿之中值守的宫人都紧紧低着头侍立着。
薛慕娴半阖着眼轻闻着这屋中飘渺的香气,这香料是她进宫第二日特命了宫人仿制出来的,虽不及皇上殿里的凝神香好闻,但香味上已经有了九成多的相近,除非是对气味极其敏感的人,否则都嗅不出这其中的差别。
做这些事不为别的,只因皇上喜欢她便得投其所好。
现在皇上是忙于朝政不入后宫,但以后未必不肯入,朝政总有闲下来的时候,逢年过节的日子也皆有阖宫家宴,谁都会对熟悉的气息多留意几分,到时候第一个被注意到的肯定不是那个多年无宠遭皇上厌弃的皇后,而是她这个知冷知热的贵妃了。
薛慕娴这么想着,仿佛屋里的熏香也变得好闻了许多。其实她可没多喜欢这凝神香的清冽,从前在家里她日日叫人点着的是宫外最时兴的玫藤香,那等香料入了宫便算不得上乘了,不用也罢,只是她还是喜欢那些香味浓郁的。
不过如今为着皇上,忍了便忍了。
一个身着淡粉色浅衣的小宫女匆匆从殿外走了进来。她快步走到了薛慕娴跟前跪下,俯在耳畔低声道:“娘娘,小全子递话回来说,皇上昨儿晚上去了皇后那儿。”
薛慕娴半眯着的眼睛顿时一睁,身后服侍着她的小宫女没注意到她的变化,一时没反应过来,手意外地碰到了薛慕娴的发髻上。
头上的簪子一别,薛慕娴顿时“嘶”了一声。
小宫女瞬间煞白了整张脸,忙跪下来叩首谢罪:“贵妃娘娘饶命!贵妃娘娘饶命!奴婢没注意到娘娘起身,奴婢不是故意的!”
薛慕娴一双细眉轻皱,抬手触着刚才簪子戳到的地方。她似笑非笑地勾了一下唇,声音沉缓却带着幽幽地阴冷:“不是你的错,难道还能是本宫的吗?”
她眸色淡淡地从她身上瞥过,如同望着一只蝼蚁,“来人,带下去掌嘴,扔到尚刑司去。”
小宫女顿时抽噎了起来,她胡乱用头磕着坚实的地面,“娘娘恕罪!娘娘恕罪!”
薛慕娴没再瞧她一眼。静立在两侧的宫人深知自家娘娘的脾气,越是听着用这样平缓的语调说话,反而越让人感到心惊。
两个小太监丝毫不敢怠慢忙上前将那个犯了错的宫女拖了出去,深宫之中侍奉宛如在刀刃上行走,谁也没工夫同情谁,保住自己的性命都实属不易。
大门无情关闭的那一刻屋子里再度恢复了安静。
薛慕娴面色冷冷望着仍跪在自己腿边的贴身宫女碧心,眸子像是萃了寒冰,“说吧,昨晚到底是怎么回事?皇上昨儿个不是在忙前朝的事,不来后宫的吗?”
碧心身子不由自主地抖了抖,“原说是不来的,可谁知德坤宫那位忽然发了急症,连夜又是折腾,又是叫御医入宫。估摸着就是这样惊动的皇上,皇上也恰巧路过德坤宫就进去了。”
薛慕娴的手紧攥在放置在一旁的软垫上,眼眸中的阴霾让人即便没有与她对视也会觉得胆寒,“捡了命回来倒学会这些招数了,真是低估了她。”
碧心忙垂了垂头,“娘娘息怒,娘娘息怒。”
薛慕娴揪了一旁软垫上的金穗在手中绕拽着,她深吸了一口气,“小全子还说什么了?昨儿晚上皇上可是留宿在她那里了?”
碧心跟着一颤,“小全子说皇上看过她后便直接回御书房批折子了,并未留宿。娘娘宽心,皇上许是、许是例行看看她罢了。一切交由御医处理,皇上后来也再没过问。”
薛慕娴的神色这才稍稍缓和了些。
从门外低着头进来了一个小宫女,她微微福了福身子,“娘娘,宜嫔来了。”
跪着的碧心抬头望了薛慕娴一眼,“娘娘,想必她也是听说了昨晚的事。”
薛慕娴绕着指尖的穗子,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传进来吧。”
……
德坤宫内,温映寒正看着明夏刚刚拿回来的家书。因着明夏是她的陪嫁丫鬟,家里的事情她比其他人要熟悉,所以历来跟家里的联系都是交由明夏去做的。
黄色牛皮纸的信封里装着的是厚厚的信件,不用多想也知定是家里又来劝她为父亲求情了。
这桩案子现在还在调查着,由于牵连甚广,又干系到了镇北侯府,不少人都对此事闭口不提,生怕沾染上什么麻烦。这个风口浪尖上,即便你说得是对的,也会让有心之人断章取义地裁截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