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日西斜,光辉渐收,如炭火将灭,天边映出一片绯色,水面也映出一片绯色。
航船返家,逆流而走,似银刀归鞘,水面荡起一圈涟漪,心间也荡起一圈涟漪。
远处,黑瓦之上已是炊烟袅袅,出门时,姆父说晚上要将山鸡炖了野蘑菇,杨歆想着他和弟弟采到的那两丛鸡枞菌,用南瓜叶子洗干净后和山鸡一起煲汤,怕是能鲜掉舌头。
白篷船舱里头,杨信业打开装着行李的粗布背袋,在杨恭宪期待的目光下,展示着自己给家人带回来的礼物。
一尺长宽的宝蓝色锦盒,杨信业献宝似的将其打开,脸上笑得笃定又得意:“霞光锦,三两银子一尺,……好看吧?你们姆父肯定喜欢!”
“哇~,霞光织锦,果然不负盛名,倘若做成衣裳,姆父肯定喜欢。”杨恭宪疯狂点头赞同,看着那几尺布料目露惊艳。
缎地上织彩花,水波纹理在夕阳余晖中泛起五彩霞光,想到自家那衣品素雅的养姆,杨歆看杨信业的目光有些同情,‘姆父不会喜欢的,你会挨揍的,……信我!’
杨信业丝毫未觉,将霞光锦放在一边,又拿出一个巴掌大的黄杨木盒子:“西洋柜台里卖的首饰,……怎么样?样子新鲜吧?你们姆父肯定也喜欢。”
黄杨木盒子装着一个橄榄枝造型的纯银胸针,杨恭宪仔细看了两眼后,再一次点头捧场:“做工虽然粗糙了一些,但样子确实新鲜,姆父应该也没见过,绝对喜欢!”
杨歆:“……”
一个人吹彩虹屁竟然可以吹得如此没底线了?
杨歆仔细打量了他弟弟几眼,发现他脸上表情竟然也十分真诚,……古代男人的审美当真可怕!
过往的经验告诉杨信业,小儿子的话虽然好听但并不一定不靠谱,于是迫切希望得到双子的肯定:“子鱼啊?你觉得怎么样?这两样礼物很不错吧!?”
杨歆:“……”
杨恭宪的彩虹屁已经满足不了您了吗?
“都挺别致的,爹爹为姆父准备礼物当真是用尽了心思,姆父肯定会喜欢的!”礼丑情意重,姆父应该会喜欢的吧?杨歆也不是很确定。
杨信业身高将近一米八,高大壮硕,略显粗犷的硬汉脸上竟然带着几分羞涩,嘴上不甚满意道:“哪里就用尽心思了,……你再看看这个!”
杨信业又拿出一个不大的黛蓝色锦盒,小心翼翼地从里面取出一个巴掌大的精致琉璃瓶:“这个叫香水,刚从西洋那边传过来的,货少,买稀奇的人又多,我可是拖了百货楼掌事的关系才买到的,……,你们闻闻!香不香?……你们姆父肯定喜欢!”
杨信业将瓶子打开一丝缝隙,在杨歆兄弟俩的鼻尖处晃了一下。
“阿嚏……!”
“阿嚏……!”
杨歆和杨恭宪兄弟齐齐打了一个喷嚏,杨歆两辈子都没闻过这么浓烈刺鼻的香水味道,就连杨恭宪这回都没办法闭着眼睛吹彩虹屁了。
林修岚平时连熏香都不怎么用,顶多在衣服上撒一点淡淡的茉莉花露,这个西洋香水……,玫瑰花香若有若无,麝香檀香混杂,甚至还夹杂了一点胡椒味儿,姆父怕是真的不会喜欢。
看着杨信业一副等着被夸奖的样子,杨歆兄弟俩对视了一眼,不知道如何开口,而且这东西怕是有些贵,实在不好打击人啊!
杨歆语气小心地转移话题,尽量不伤害硬汉的玻璃心:“爹爹……,给姆父买了这些礼物,您这几年藏的私房钱怕是不剩下多少了吧?”
杨信业表情僵硬一瞬,接着又一脸豪爽道:“男人嘛……,给自家夫郎买些小玩意儿,能花多少钱?!”
能花不少呢,单就是霞光锦怕也要花上十几两银子,看来他们爹爹又要一穷二白了,真可怜!
可怜的杨信业一拍脑门,从背袋里取出两个四四方方的蓝布包,笑得十分慈祥:“哎呀……!差点忘记了,爹爹也给你们带了礼物的,快打开瞧瞧!”
杨恭宪迫不及待地将其拆开,蓝布里包着一本厚厚的《泰安五年杭州院试时文集》。
杨歆怀揣着不好的预感将自己的蓝布包也拆开来,同样是一本厚厚的书册,上面写着《霓裳阁刺绣九十九种针法》。
“怎么样?喜欢吧!”杨信业满脸期待地问。
“喜欢……,不能更喜欢了!”兄弟俩面无表情地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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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篷航船在太阳落尽时回到了上河村,村口处,杨家四合院门口停着一辆马车。
马车旁边,村里几个出了名的长舌娘子、碎嘴夫郎端着洗衣服洗菜的盆子,伸着脖子往杨家大门里瞧,其中便有那齐夫郎。
杨歆父子三人悄无声息地走到几人背后,杨信业沉声问:“看什么呢?”
齐夫郎头也不回,语气兴奋地回答:“张大奶奶和她两个弟妹回村了!……这时候在杨家呢,不知道是不是回来退婚的?”
另一个妇人不赞同:“怎么就是退婚了,说不定是在商量婚期,准备成亲呢?”
齐夫郎不以为意:“可拉倒吧,要成早成了,至于这样拖着么?杨哥儿可都快满十八了。”
有妇人自以为睿智道:“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