些睡吧,明日不是说还想看书听故事吗?”
月江涟柔了眼波,扶着少年精致的手腕,将他带回了床上。
这床实在太大,程解意躺在床上时,便觉得怎么翻滚都到不了边。
更重要的是,月江涟便坐在他床下的矮凳上,正在用一把小小的雕刻刀刻着一枚软玉。
这枚玉轻薄小巧,用的刀也又快又利,若不是看到月江涟在雕刻,程解意根本听不到声响。
程解意看着那枚玉,月江涟便像察觉了他的目光一般,抬手将床帐放下,这样程解意便看不到,也不会被外间的灯光迷眼。
“将军雕玉做什么?”
程解意看着床帐上隐约看到的剪影,轻声问道。
月江涟手指轻掸玉片上的玉屑,看着玉片上的刻痕,也压低着声音回道。
“是要送人的。”
程解意翻了个身,脖子上的玉叶便从领口滑了出来。
“将军,我今日还是第一次看这么多的书。我人情不懂,百事不通,实是辛苦您了。”
月江涟摩着玉片的边缘,微微侧头说道。
“我已说过,您登基名正言顺,不懂的……学便是了。”
“睡吧,在您睡着前,我便在外守着。”
程解意摸着脖子上的玉叶想了想,又婉转问。
“我今日看了各地风土人情,却没有看到婚嫁一类,这是为何?”
月江涟动作一滞,他有些难言地看着那垂落的红色床帐,不过之后又想了想,他在十七/八岁,也懂得慕少艾。
“婚嫁……哪里都是一样的。”
“无论是在当地,还是游人去了他乡,总会碰上自己心仪之人。”
“待见着了心仪之人,便会夸赞对方……生得貌美。”
“这便是有意成婚。”
“若那人听了之后,也心生爱意,那么便会将自己亲手雕刻的玉叶送给那人。”
“这便是定情了。”
月江涟刚说完,就听到床帐内突然传来一声轻响,像是人的头磕到什么硬物的声音。
“失礼。”
月江涟站起身,撩起床帐,便看到程解意正把自己团成一一小团,连头都包到了薄毯中。
程解意从毯子里露出一双湿漉漉的眼睛,神情有些怯怯。
“我刚才翻身的时候不小心撞着了,没什么事,我要睡了。”
说完程解意就闭上眼,看起来是“睡了”。
月江涟便把床帐合上,照旧坐在床下,等他把那小小的玉片磨制好了,床帐内传来的呼吸声也变得舒缓而低沉。
这才是睡着了。
月江涟站起身,转身往殿外走去。
王宫里的地板已重新洗刷过一次,早已没了白日的血腥。银白皎皎的月光洒在雪白的石砖上,瞧着就像在月江涟故乡的长歌咏原。
在月江涟的故乡,那里遍地雪白,偶有亮色,便是屋中烛火。
如今在这距离故乡万里之遥的京都,月江涟也像是看到了一点冰原上的“烛火”。
他一定会悉心养护这“烛火”,不让任何风雨侵袭。
“不过是为什么突然想起问这个?白日不问,过去在冷宫中时也不似有心仪之人的模样。”
月江涟回头看着宫殿,便抬手叫来一个侍从。
“今日明语王子独在殿中,可还有别的响动?”
侍从认真回忆片刻,便摇摇头道。
“没有,除了叫了您两声,别的什么都听不到。”
“他是如何叫的?”月江涟再问。
“便叫您‘将军’。”侍从恭敬回答。
月江涟望着月色,便笑了一声。
“这京都里,又不是只有我一个将军。”
若是真有哪条野狗跑进宫来偷吃不属于它的东西,那就怨不得主人使些雷霆手段立威了。
三日很快便过去了。
程解意那天坐在龙椅上初听铜钟九响时,算是昭告上苍,国有新主。
三日后的这场登基大典,才是在世俗制度中端正程解意身份的仪式。
届时宫中原来那些还叫他“明语王子”的人,也都会改口,口称程解意“陛下”。
今日除了月江涟,其他帝都贵族也都来了。
但这些举手投降的贵族并不重要,更重要的是,另外两位将军——山楼夜与月江涟正站在殿外等候。
其他新入宫之人议论纷纷,不知这位冷宫中的“明语王子”到底有何能耐,居然在城破当天就能劝得动三位将军让他称王。
“听说……是位倾国倾城的美人。”
“甫一照面,就把三位将军迷得死去活来。”
“真有这样的美人我们常在京都的,为何从未见过?”
……
无论世家贵族们如何议论,金銮殿的大门在钟声三响后,缓缓打开了。
宫中礼仪对这些手握重兵的将军们毫无约束,万秋声一马当先,山楼夜也想快些见到那懵懂无知的新王,和万秋声同时跨入殿中。
然后……就看到站在御座珠帘前的月江涟。
月江涟今日穿着长歌咏原主君的正装,瞧着身板挺直如修竹,倒是人模人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