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纳尔看着满地倒伏的郁金香。
它们的形状,和他曾经做过的那个梦一模一样。
那一次,他在梦中搂着一个黑头发的女孩,在庄园的郁金香花丛里面翻云覆雨,压倒了一大片郁金香花杆,周围还有仆佣在行走。
现在……
他的母亲从白塔上面摔下来,砸扁一片花苞之后,她的身体顺着小小的斜坡滚了下去。
眼前的痕迹和他梦中那些几乎能够重合,周围也同样有仆佣走来走去。
他有点分不清自己是不是在做梦,耳朵旁边响彻着海浪的声音,龙晶灯把花丛照耀得如同白昼,生死和**混合在一起,他分不清。
眼前破败的花海晃动着,幻觉不停地来袭。
一会儿是两具不着寸缕的年轻身体,一会儿是弗丽嘉摔得破烂绵软的残躯。
“少爷的裤子……怎么回事……”
“噢天哪,少爷一定是受到了太大的刺激!他怎么能对着自己母亲的尸……”
“闭嘴!你们想死吗!”女仆长压低了声音,朝着两个交头接耳的女仆咆哮。
女仆们匆匆低下头,躲到了另一边。
年长的女仆长轻轻叹息着,迅速找来了一条巨大的披风,披在维纳尔的身上,遮住了他的全部身体。
“想哭就哭吧少爷。”
维纳尔转过眼珠,呆呆地看了她一眼,然后弯起了唇角,露出他平时无可挑剔的、礼节性的假笑。
“噢,我没事,不必担心。”维纳尔看了看周围,“父亲呢?”
“大公去了王宫,还没回来。”
“噢,好的。”维纳尔继续微笑,“一定是商谈西芙和北冰国的婚事,他会顺顺利……”
察觉到声音发生了一些变化,维纳尔闭上了嘴巴,微垂着头,走向自己的房间。
女仆长担忧地注视着他瘦长的背影。
*
依兰在第二天知道了这个消息。
连学院的学生们都在谈论大公夫人意外坠塔的事情。
“天哪,维纳尔刚刚失去未婚妻,现在又失去了母亲,我真担心他撑不住啊!”坐在依兰左后方的贵族女学生悲伤地说。
未婚妻?
依兰很快就从两个贵族女学生的嘴里听到了八卦。
原来在她随军前往北方平定黑巫之乱时,西芙曾经跑到学院来找过维纳尔,当着不少人的面自称是他的未婚妻。
很显然,这样的行事风格应该是弗丽嘉教给她的——趁着霍华德大公不在的时候,把生米煮成熟饭。
可是一夜之间,一切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西芙的婚事彻底敲定下来,就在弗丽嘉坠下白塔的时候,身在王宫的霍华德大公和国王夫妇正式向北冰国的使者递上了金色文书——答应北冰国的王太子唐泽飞鸟的求婚,两国联姻。
维纳尔同时失去了‘未婚妻’和母亲。
依兰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她悄悄叹了一口气,托着腮开始发呆。
谁都以为维纳尔近期不会来上学了。没想到的是,在上课的钟声敲到最后一下时,白银郁金香小公爵出现在教室门口。
他背着光,俊美的脸庞隐在了一片阴影中。
但是可以看得出来,他是微笑着的。
每一个人的视线都跟随着他,依兰也不例外。
虽然她什么也没有做错,但她知道,自己和维纳尔之间不可能再有友谊了。
维纳尔却径直走到了她的课桌前。
他垂下头,湛蓝的瞳眸一片温柔:“依兰,我有话对你说。”
不等她答应,他转身就往教室外面走,在门口遇上了炼金导师,维纳尔很有礼貌地说:“抱歉导师,我和依兰同学离开一会儿,请假五分钟。请问您批准吗?”
“噢,当然!”炼金导师愣愣地点头。
依兰离开了座位,快速跑出教室,追上维纳尔。
“依兰,”他侧过头,“你别有负担。”
依兰张了张嘴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这件事不是你的错。”维纳尔叹了一口气,“我父亲亲自审讯了彼得邦,得知……我母亲做过的错事,远不止你那一件。这些年,她……对权势走火入魔了。而且,是她要杀你和你的家人,你是完全无辜的,我但凡长了脑子,也不会迁怒于你。”
依兰抿住唇,垂手走在他的身边。
维纳尔说:“她是因为知道事情全盘败露,才会选择结束自己的生命,和你没有关系。我不可能因为这种事情记恨你。依兰,你知道的,我是冷血的继承人,脑袋里装的只有理性。”
“对不起,我不知道该说什么。”依兰抬眸看他,“但是维纳尔,你真的没事吗?”
“没事啊。难过当然会有,但是,”他皱下了漂亮的眉毛,“依兰你不明白,贵族之间的亲情远比你想象中淡薄。我现在必须开始考虑的一个重要问题是,等到我掌权的时候,与温莎家的联盟该用什么来维系……或许,我得盼望着路易舅舅尽快生一个女儿?噢,如果真到了那步田地,我会和一个婴儿订婚的。”
依兰叹息:“维纳尔。”
“我的表现太夸张了一点是不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