条悟在纸张后面探头探脑。
画看起来很像刺猬。
“……现在?”
“现在。当然是说如果你方便的话。”他的男友用非常轻快的语气说出那句话,以至于他一时间没有来得及因为这样的客气而感到生疏。
“不会太突然吗?我是说,对你的学生来说。”从常识上说。
“我和惠说明了啦,没问题的。他现在在东京,东京的——”五条悟一边念出信息里的地址,一边在手机上打着字,“问问他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吧,顺便去玩嘛。”
结果根本就没说明。
五分钟后见到伏黑惠的诺德隐约意识到这件事。例如对五条悟是否加以说明这个问题的些许迟疑,还有在察觉咒力流逝瞬间不知所措的神情。
八小时后则是确证。
此时此刻,因为耗尽咒力而昏迷大半天,醒过来之后对现状毫无理解,只是用无话可说的表情瞪着五条悟的伏黑惠,已经充分暗示了一切。
大概是完全的一时兴起。
他和悟的学生一同看向五条悟。
“……我想你之前应该和伏黑君说得更清楚一点,悟。”虽然不是真的想责怪他,诺德的话里还是带了点对无辜卷入者的歉意。
五条悟冲他眨眼,“这个,我自己也不是太清楚啊,”再眨眼,“再说早晚都要用到的,亲身体会会更直接吧,多了一个脱困手段,不管怎么说还是赚了嘛,”白玉和宝石做的眼睛也显得无辜,接着他就打算转移话题,“你们想不想喝饮料?”
“……我买了运动饮料,悟买些自己喜欢的吧,或者带些吃的。”诺德也只好这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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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凡有点常识的人,都不会让两个没什么关系的陌生人尴尬地面对面。
五条老师显然不在常识人之列,伏黑惠内心毫无波动地想。
诺德打开矮桌上的塑料袋,避开厚厚的尘埃。
“你昏迷了大约八小时,是咒力被抽空的后遗症。”诺德开口解释,一边把运动饮料递给他,“如果你需要的话。”
“……谢谢。”
“我是……悟的朋友。”眼前的男人这么说,虽然略作停顿,脸上却没有太多的表情,就像仅是在陈述事实。
朋友——是个非常微妙的词。
只是这件事轮不到他来评价,伏黑惠也没有评价他人隐私的兴趣,所以他一言不发地装作没听见。
“我不是咒术师,但——你可以把我的能力当作一种术式,作用是将对象转移到任意的地方,条件是对象没有咒力,或者耗尽咒力。至于使对象耗尽咒力的方法,说来话长。”
非常简明扼要的解释。
“除了咒力的问题之外,有其他不舒服吗?”
“没有。”
“悟之后会给你们信标。如果遇到麻烦,可以捏碎向我求助。”诺德最后这样说,“那么,你现在希望我回避一下吗?”
这里是个非常老旧的地下室,因为是地下室所以没有窗,昏暗、潮湿,符合一切人们对地下室的印象。在他模糊的记忆深处,这里还算宽大,但现在看来一居室还是太狭小了——如果地下室的两个房间也能叫一居室的话。
“没关系。只是……我小时候住的地方。”伏黑惠说。
为什么还记得这里的地址。
本来是不应该记得的。毕竟,四五岁的小孩能记住什么?
那么他会记住,大概只能是因为,曾经在去便利店买东西时迷路,连被询问也说不出家在哪里,两天后才被从警察局里领走,那样耻辱到让一个字都不认识的自己也非要把整串地址记下来的事情吧。
那个十天半个月也不回家,能正好在两天内把他领走已经算是破天荒的父亲,他明明连一点印象都没有了。
母亲更是从来没有见过,连名字都不知道,连姓都不知道。
诺德保持了身为陌生人的礼貌,向他致意后便静静地在一旁等待。不烦人地打探,也不盯着在尘埃中翻找旧时痕迹的伏黑惠看。
但当然什么都没有。十年的时间足以改变大部分事情。除了在原本该有电视的地方看到了墙上剥脱裸露的电线,他都不确定那张桌子是不是他曾经见过的那个。
他在干什么啊。
“五条老师……还有别的事找我吗?”他开口问。
“我想应该没有了。如果你觉得不太舒服,我可以先送你回去。”诺德回答,“用普通的方式。我开了车。”
伏黑点头。
就他的私心而言,他并不太希望和五条悟讨论关于这个地方的话题,原因至少能列举十个。
然后他就无可奈何地看向从楼梯走下来的白发咒术师。
“惠要吃可丽饼吗?双倍草莓哦。便利店竟然有可丽饼真是大惊喜。”一边说着一边把另一份递给诺德,五条悟挑眉看向他,“说起来这里是哪里?你小时候的家?来伤感怀旧?”
……
不知道是该说六眼真的了不起,能看出连当事人都找不到的痕迹,还是应该先感叹一下五条悟毫无诚意的浮夸语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