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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尧臣(六)(2 / 4)

“我是拿你没有办法!”他娘抽泣道,“养你这么大,脑子缺根弦,非要凑那不属于你的热闹。

考不上就考不上,还说什么本来考上了,又叫人划掉名字,撒这谎有什么意思。”

下午再来,她看一口未动的面糊,有些急了:“我说你什么了?饭也不吃,觉也不睡,好歹吃点东西,你要死么!”一会儿,又擦干眼泪,在他脊背上重重拍一下,“尧臣,小娟来看你,你们俩自小一起玩,她喜欢你,娘也将她当女儿看,你明白的。我听说已经有人给她爹提亲看,你再不抓紧,你再不抓紧——你看谁还看得上你!”

邻居家的女儿红着脸进了屋,他没有迎接,蜷缩在榻上,脊背对人。

她吃了一惊,因为衣裳下那肩胛如此瘦弱尖锐,好像绷着一股气,快要绷断了一样。她逃开了。

季尧臣面对的是墙,炕边的土墙。他沉默地用指头轻轻划出一道一道的竖线,数他读书的天数,一会儿又漫无目的地数他默过的文章。

直到夜晚,他实在睡不着,翻身而起,又点灯抄书,眼底青黑,抿起的唇苍白,起着干皮。

屋外窃窃私语传来,爹娘抱怨赋税一年较一年重;钱唐的一个知县,芝麻大点的小官,要坐四个人抬的大轿子,一个乞讨的老婆子挡了路,他居然指使他的轿夫,一脚踹在她的心口,把她踹出好远,没多久她就仰面倒在水洼里死了,偿命的居然是那个轿夫……

他爹说:“当官的一肚子坏水,我们从来没叫他们当人看过。”

他娘嚅嗫道:“就是……你看儿子,不就是当了官老爷一步路,就叫人给穿了小鞋……”

他爹嗤道:“你真信他的,那都是他编的,就他那样的还想做官?成日里拿本破书装装样子,考不上说不过去,这才编瞎话骗我们……”

季尧臣看着夹缝里的三个面人神仙,心想,他也从未掩饰过自己的野心。他想做官,做一个知县就很好,他能有一个宽些的桌案,他把它擦得干净整洁,夜里不睡,整宿地趴在桌上批奏折。

他做官并不想耍什么威风,是想等有一个乞讨的老婆子挡在轿前时,他亲自从轿子中下来,把她从泥淖里搀扶起来。让所有人都瞧见他大红的官服,带翅的帽,看见知县和老妪一起坐在泥石板上,并肩听她的冤屈。

他也想到京都做大官,他憋了很多的话,构想了很多的方案,急于告诉皇帝,哪怕只要叫他轻轻抬一抬手,这里就能露出一大片艳阳天。

很早以前,他总觉得眼前的家虽然熟悉,却并不亲近,他总觉得自己不属于这里,同这里的人也无话可说。他出口成诵,无师自通,开蒙的先生震惊的眼神,更让他相信这一点。可他现在想,也许都是他的错觉。

他惨笑一声,也许他压根没有官运。

他眼前一阵阵眩晕,因为滴水未进而昏倒前,他想,最后考一次,若是不成,那就算了……

第三次,他面沉如水,孤独游离地应试。

鞭炮响起,欢呼、推搡、艳羡,爹娘难以置信地呐喊在耳边震颤时,他还晕晕乎乎,直到他被套上衣服,塞上轿子,在颠簸的马车上呕吐,又有宫女拿带香味的帕子给他擦嘴时,他才有些醒了。

他考上了……

他被人引着,穿过一重一重的院墙,推开一扇一扇的宫门,惊散衣香鬓影,走到金銮殿上,那像镜子一般的地面倒映出他的身影,像镜花水月的梦境一般,他走近了帷帐,跪下行礼。

帷帐背后,是一个眉眼带笑的男人,带些病弱之气,手上套着金扳指。完全不如他所想的严酷、傲慢,他和蔼地叫他:

“爱卿。”

这一声“爱卿”在大殿中回荡,仿佛荡出河清海晏的回声。皇帝笑道:“爱卿路途辛劳,朕等待已久。”

季尧臣叩首,热泪盈眶,心底一片潮湿,一种久违的期待和兴奋鼓动进他的血管,令他眩晕。

他语无伦次地说了很多,他的家乡在如何偏远的海港,如何艰难考取的功名,他愿意不远千里前来,只盼肝脑涂地,用一生辅佐君上……

半晌,无人应声。

季尧臣有些奇怪地抬起头,他吃惊地听到,帷帐内传来一阵细碎的声响,似是二人低语玩笑。他怔住了。

随后,一人拨开帘子出来。

出来的是个赤脚的少年,身着未系腰带的道袍,衣冠不整,头发散乱,发丝下雪白的面孔,眼下有颗泪痣,十分俊美。

季尧臣本能地感到抵触。

因为配坐在那高位,受万人敬仰的人,不说肃整,起码不该放浪形骸。而从皇帝的帷帐中钻出来的人太年轻,他面上含笑,浪荡轻浮,脚下一踢,骨碌碌——一只金色的蹴鞠,在大殿内砸出回响,碰到他衣角上。

季尧臣膝行躲开,脸色沉下,太阳穴恼怒地跳动,心里又有些难堪:皇帝刚才是跟这个少年玩闹?他方才一股脑说的那些话,倒像个笑话。

少年无视他绷起的嘴角,冲他笑笑,径自低头捡球,身上一股幽香袭来,季尧臣浑身不自在,瞧了过去。

正在此时,少年冲他抬眼,两眼迸出绿光,微笑的口唇猛然裂开,嘴巴变长,赫然是一副半人半狐的狰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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