界中，人鱼是传说。在这个世界里，人鱼一样是让人心醉的生灵。人们恐惧他们，又追逐他们。
传承记忆中，有一部分是来自一个被捉走的人鱼。那是一条雌性，在人类的领地中经历了漫长折磨，她的“主人”甚至想要保留她的遗体做成标本。好在在一次展览会上，人鱼终于找到了逃脱的机会。
兰渡说：“我们喜欢漂亮的、闪闪发亮的东西，”低头，看着自己胸口的宝石项链，“但那条雌性的鳞片被拔掉，变成真正的宝石。她的舌头被切下一片，因为那个人类喜欢她的歌喉……”
他说到一半，身体被沈轶抱住。
“那就不去了，”沈轶说，“兰渡，我不会伤害你。”
兰渡听着，却说：“不用。”
沈轶：“不，我们……”
兰渡说：“你想去外面看看呀。还有，我相信你。”
他的最后四个字，嗓音还是很轻。话语却像是一个个小锤子，敲在沈轶心口。
沈轶的身体开始发热，心脏“怦怦”跳动。
“我会保护你，”他说，“不论遇到什么，我都会保护你。”
兰渡听着，轻轻笑了一声。
“好，”他说，“我也会保护你。”
……
……
这场“探岛之旅”，满打满算，一共进行了三天。
他们没有原路返回，而是像兰渡建议的那样，直接“抄近路”，从高崖上跳下，由兰渡带着沈轶，游回岛的另一边。
海水在人鱼身侧显得驯服，恼人的暗流并未出现。他们一路顺利地返回，等把人类安然送回，兰渡的兴致还没有散去。他问沈轶：“咱们什么时候走？”
沈轶没想到，兰渡竟然比自己还要积极。
他说：“再等一等。”
兰渡眨眼，沈轶说：“要走的话，我们需要有一条船。”
兰渡说：“海下面有很多船。”
沈轶说：“那些都不能用了。”
兰渡沉思，说：“也许……”
沈轶说：“上面的木头都被腐蚀掉。”
兰渡嘀咕：“不一定啊。”
沈轶笑了下，说：“好，那我们明天去看一看。”
兰渡高兴起来。他看沈轶，显然还是很依依不舍。
沈轶对上兰渡的目光，也有心动。
他们之间最大的问题已经解决了。所以，两个人之间，再没有什么阻碍。
兰渡对他跳过求偶的舞蹈。虽然不是现在，但是……
兰渡冷不丁说：“刚刚那会儿，我在想，要不要把你带去海里。”
沈轶的目光从他嘴唇上挪开。
他还是有点漫不经心，第一次用当前的目光看身前的人鱼。
在月光下闪闪发亮的鳞片，看似疏冷、实则会对自己露出情深模样的眉眼，还有海藻一样、总撩拨在自己心间的长发。
他听到了兰渡的话，不过有些没有理解。
沈轶问：“什么？”
“去海里，”兰渡微笑着说，“有的人鱼会这样——他们把逃走的水手带回海里。你知道，我的家里也有一个可以呼吸的地方……哦，不过你已经吃过‘海洋之心’，没有这个问题。”
沈轶第一次知道，原来自己之前喝下的那一口“水”，名字叫“海洋之心”。
兰渡说：“不过那些水手很快会变得奇怪。”
发现在他们眼里美丽、愚蠢、柔弱的人鱼实际上拥有可以毁天灭地的力量，还把自己带到黑暗的、绝对无法逃脱的地方囚禁。水手们好一点的，会在日复一日的寂静海水中崩溃，以为自己依然生活在陆地上，在某一天失足跌落在海水中，再也无法呼吸。
也有一些情况糟糕，会拼命和人鱼抗争，结局却不过是飞蛾扑火。
沈轶心想，还是那个问题，为什么兰渡所有故事里的水手都那么小看人鱼。
兰渡停顿一下，失落地说：“不过你没有违背什么约定，我没办法这么对你。”
沈轶：“……”他的兰渡，是一条公平的、遵守“规则”的鱼。
兰渡说完这最后一个话题，便要和沈轶告别、离开。
不过，他还没把那句“明天见”说出来，就被沈轶捏住面颊。
兰渡摇一摇头，没挣脱开。
沈轶半是正经，半是随意地问他：“你想把我带到海水里关起来……”
兰渡说：“关不起来。”
沈轶的手指按在他嘴唇上，兰渡眨眨眼睛，不再说话。
沈轶重新开口，说：“你想这么对我，这是错的。”
兰渡点头，“所以——”他也知道呀。
沈轶低声说：“我要罚你一下。”
兰渡眼皮颤了颤。他大约思考了些什么，回答：“好吧。”
沈轶有点绷不住严肃的表情了。他微微笑一下，很快收敛，说：“你也要问问我要做什么。”
兰渡说：“做什么……”都可以。
一句话没讲完，对上沈轶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