枕头下面。”乔鲁诺指了指床上的枕头,说。
我微微一愣,下意识地朝枕头下面摸去,果不其然碰到了两把手感熟悉的短刀——居然把搜来的武器藏在这种地方?就像是特地给想削水果的人递上刀一样,这种地方根本算不上是“藏”……看来对方很笃定我不会伤害他。
这种处事风度……乔鲁诺·乔巴拿,真是一个奇怪的人。我不禁这么想道,又忍不住问他:“我很好奇,为什么你会帮我?”
我很疑惑。
我向他表明了黑手党的身份,开枪打伤了一个混混,还弄出了一场爆炸,普通人大概会对我敬而远之——虽然我能察觉到眼前的乔鲁诺并不是什么平庸之辈,但他的反应太奇怪了,对待我的态度就像是随手给路边的雏菊浇了一点水。
“因为你是一个好人。”他开口回答道。
我呆了一下:“……啊?”
我第一次听见有人这么评价我。
我是好人么?当然不是,甚至连一个有缺点的普通人都算不上,我做过的事情甚至能在告解亭里忏悔上三天三夜。
乔鲁诺表情平静,翡翠似的眼睛里没有流露出半点开玩笑的意味,看得出来他对我做出了相当认真的评价。他说:“你从爆炸的地点跳下来的时候,手里拿着东西,那是用透明胶袋装起来的白.粉。”
“我看见你从地上站起来的同时,把那袋毒品丢进了下水沟,”乔鲁诺继续说,显然,他对当时的情景记忆得十分清楚,“在那样糟糕的状态下,你还优先处理了毒品……你是一个厌恶毒品的黑手党。”
我的确讨厌毒品没错,可是……“这又能说明什么呢?”
“说明你至少不是会伤害普通人的垃圾,”乔鲁诺看着我,说,“而我选择帮助你这件事情,并不是那么难以理解。”
在他的注视下,我像是头一次被人夸奖一般,感觉有点不好意思了起来:“哦、哦……我明白了,谢谢。”
“不过我帮不了你太多。”
“虽然在你昏睡的时候,我帮你处理了背上的伤口,”乔鲁诺站起来,一边从衣柜里面取出来一个医疗箱,一边对我说,“但我不会处理枪伤,只是包扎了一下你左腿上的伤口,子弹还在你的伤口里面。”
听他这么说,我立刻掀开了被子,仔仔细细地观察着左腿上的枪伤。
在我掀开被子的一瞬间,乔鲁诺立马偏过脸,默不作声地看向房间里的某处角落。
他就着这个姿势把医疗箱递给了我。
我打开医疗箱一看,里面的东西相当齐全,看来这是他长期独居、为应对各种事情而特地准备的。有了这些东西,处理伤口就方便多了,我动作熟练地解下包扎在左腿伤口处的绷带——它现在已经被伤口处的血液渗透了,像一条红色的蛇。
因为之前的行动,伤口深了不少,伤口周边的皮肤甚至产生了溃烂,看样子有些恶化,被子弹击中的地方像一个小小的黑窟窿。
我抽出绑在大腿上的短刀,张嘴咬住刀柄,紧接着一只手按住伤口周边的皮肤,另一只手拿住消过毒的镊子,从腿上那个小小的黑窟窿里取出钻进皮肉中的那颗子弹。
这很疼,但尚在我的忍受范围之内,由于嘴里咬着刀柄,我没有因疼痛而发出一丁点儿声音——毕竟这是在乔鲁诺的宿舍里,发出动静把其他人引过来就糟糕了。
我很快就取出了打伤我的那颗子弹,将这颗血淋淋的子弹放进事先准备好的纸杯里。要处理这种程度的伤对于我而言并不是什么难事,取出子弹之后,我用干净的绷带再次将左腿的伤口包扎起来,接下来只需要静静地等它痊愈就好了。
幸好这颗子弹击中的不是我的要害,至少我还有力气去火车站。
我松开了嘴唇,从嘴里取下刀柄,那上面有我的唾液,亮晶晶的一层水印留在了刀柄表面,还有我的齿印。齿印的痕迹很深,看起来像是一只野兽试图将它硬生生地咬碎。
当我重新从嘴里拿回短刀的时候,我才发现我的掌心里全是汗水,不仅如此,我的额头也渗出了大颗大颗的汗珠,整个人像是刚从水里面捞出来的一样。
汗水湿漉漉地黏在我的身上,我可以感觉到我的后背已经湿透了。
乔鲁诺这时候才走了过来,将地上的东西收拾干净,顺便递给了我一件干净的衣服。我的视线有点模糊,只能看见他凑近的身影,看不清楚他脸上的表情——估计连我的眼睛里也全都是汗水了吧。
我想,我现在看起来一定像一条刚被捞上岸的鱼。
而负责把我捞上来的渔夫乔鲁诺则站在床边,低下眼睛看着我,开口说:“你现在最好不要行动……你男朋友在么?可以打电话让他来接你。”
我有点懵:“什么男朋友?”
乔鲁诺都已经把款式老旧的手机拿过来了,解释说:“在你昏迷的时候,我听见你在念沢田纲吉这个名字。你和这个人的姓氏不同,所以我想他应该是你的男朋友……不是么?”
我立刻一本正经地反驳道:“不是,请不要这样羞辱我了。”
乔鲁诺:“……?”
话说回来,我竟然在昏迷的时候都说着沢田纲吉的名字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