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罗兰从公爵夫人那里得知自己被辞退的那一刻,她内心深处平静得犹如贝加尔湖的水面。
从来到谢尔巴茨基公爵府的那一天起,她就对这幅场景的到来早有预感。
谢尔巴茨基家没有需要抚养看护的小孩子,她虽然名义上是吉蒂小姐的法语教师,但其实对方的法语水平并不逊色于她。
而同她打交道的那些女仆及管家们,比起她这个后来者,要更为信服那位她不曾谋面的林侬小姐。
她更害怕着她对伏伦斯基伯爵的爱意被吉蒂小姐发现。
她在这个家中的每一天,都是在忐忑焦虑中慢慢度过。
罗兰背对着公爵夫人的房间,缓缓舒了一口气。
她的手指间夹着一封推荐信,红色的火漆上还携带着未曾完全散去的松香。如果她接下来希望继续从事家庭教师这一行的话,那么它就会变作一块合格的敲门砖供她使用。
但是……
它现在已经没有用了。
她将跟随伏伦斯基伯爵前往彼得堡。
她想要光明正大地挽着伏伦斯基伯爵的胳膊,成为对方众所周知的情人,而不是一直维持着这种无法对人言说的状态,那么她就必然要放弃自己目前赖以生计的职业。
她很清楚,只要她还拥有着家庭教师这个身份,她就永远在那些上流社会的先生女士们面前低人一等。
她把这封推荐信随意地折叠了起来。
乔安有些惊讶公爵夫人行动迅速,她还以为公爵夫人说的“过段时间”指的是舞会之后,没想到就间隔了一天就辞退了罗兰,这看上去有些不讲情面了。
难道是公爵夫人也知道了她姐夫曾经出轨罗兰的事情?
不对,如果是这样的话,公爵夫人在面对罗兰的时候绝不会忍气吞声至此。
她吩咐女仆:“如果看到罗兰小姐从母亲那里离开,等她不忙了的时候,记得请她来我这边一趟。”
她与罗兰的关系算不上多熟络,这倒不是因为陶丽导致她对罗兰心存芥蒂刻意忽视对方,而是她把更多的精力放在了《每周早报》上面。
不过既然罗兰要离开谢尔巴茨基家了,她还是按照莫斯科的惯例,为对方准备了一份临别赠礼。
那是一对形状圆润的黑珍珠耳饰。这是乔安的贴身女仆帮忙挑选的,说是看上去与罗兰小姐的眼睛相当般配。
在罗兰来到乔安面前时,她认真地看了一眼罗兰这双曾被她姐夫念念不忘的眼睛,然后说:“这段时间与罗兰小姐相处得很愉快,希望以后还能在茶话会上再次相见。”
话说,前几天斯基华还托人给她写信,委婉地打探她姐姐的近况,她冷淡又客气地写了些客套话回了一封信,没有让她姐夫打扰到陶丽的工作。
罗兰小姐有些感慨地说:“有机会的话,一定还会再见面的。”她是如此希望下一次能与伏伦斯基伯爵一起出现在众人面前。
罗兰接过了呈放着那对黑珍珠耳饰的首饰盒。
她想起自己曾经服务过的第一户人家,她仍记得那个冷漠的女主人,在打发她走的时候往她衣裙上丢的那三枚卢布。
平心而论,她在公爵府工作的日子里,无论是公爵夫妇还是吉蒂小姐都待她不错。她既不曾被刻意刁难,也没有被管家随意克扣或是拖延发放薪水。
虽然她在这个家中显得像个多余人,但换个角度想,这大概是她做过的最轻松的工作了。
罗兰看着面前这位年轻的公爵小姐,她提醒道:“吉蒂小姐,我已经雇好了马车,下午我就要离开了。我虽然是您的家庭教师,但您的法语水平已经十分优秀了,一直以来都没来得及教导您更多知识,不过有些话我觉得应该趁现在说一说。”
乔安有些惊讶,罗兰很少会主动向她表示要谈一谈。很多时候她们之间的交集,仅限于有客人来访而对方过来通知她一声。
“我想以您的家世与外貌,一定会吸引到不少先生们的目光,在即将到来的舞会上大放光彩,但是要想得到他们长久的注目,您最好还是尽量展现出自己温驯淑女的一面。”
罗兰语重心长地对乔安说道,同时强行克制着自己,以免因为内心的得意流露出喜不自胜的笑意。
很多人都说陶丽和吉蒂小姐的性子不一样,但是在罗兰看来,她们两人的性格在一定程度上有着极大的共通之处。
也许是因为过于显赫的家世,即便是看上去最为柔顺的陶丽小姐,骨子里也有着倔强执拗的一面,而吉蒂小姐就更不用说了。
但是她太清楚了,那些先生们喜欢的是你的温顺,是你对他的依赖,他们喜欢的才不是你们的高高在上。
乔安听完后,只是很平静地说:“可是我并不想得到他们的注目。”
罗兰微微睁大眼睛。
乔安继续说:“对待你说的这种只会想着驯服伴侣,完全不懂得尊重他人的人,我还是觉得从一开始就不要在这种家伙身上浪费时间比较好。”
“吉蒂小姐您还小,很多事情不懂得,有些事情错过了就只能错过了。您看,伏伦斯基伯爵已经不来拜访您了。”她强忍着的秘密在话语间泄露出一角,她连忙闭嘴,生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