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穿戴配饰俱都完整时,荀忻道,“可行否?”
“明府决定,下吏岂敢置喙?明府请。”
走出守宅邸,沿着小径穿过道高便进入郡府公廨。等候谒见的队伍从公廨堂前,直排到庭院当中,人鼎沸,堪比闹市。
从庭中走到堂前,短短几步距离,他思索着这步棋他该怎么走。
“拜见明府!”见到他,人群开始骚动。
“下吏拜见荀府君。”等候谒见的人各拜各的,有人拜倒,有人长揖,还有人抱着笏板不揖不拜,混在其中滥竽充数。
待荀忻走到近前,乱作团的群吏终于稍作收敛,青石地砖上熙熙攘攘跪满了秩禄不等,服饰不,心思也各异的府吏。
“明府?”
低头面朝地砖的众人闻看去,位年轻的新任守步履不停,穿过人群中的间隙,竟毫不理会众人,头也不回地往堂内走。
“荀府君……”众人愕然。
屋檐上,鸟悠闲地梳理背上的羽毛,“啾啾”两,振翅飞远。
位新府君走到公署正前,终于肯止步。他转过身,神色冷淡,“颍阴荀忻,忝任河东守,幸会诸君。”
“诸君有公事。”
此人初乍到,反倒气定神闲地摆起了谱。
“诸曹持簿见我,其余人等,各司旧职。”说罢仍不理会跪着众人的反应,兀进。
郡府分曹办公。下属的诸曹长官拿不准新任守的脾,商量过,决定还是先给足这位的面子,起入堂拜见。
进便见荀府君坐在大堂中央,面前摆着条长案,此刻目不斜视地打量他们。
目光中审视之意浓厚,令人下意识地不敢之对视。
这位看着不似善茬。
原本并未将新府君放在眼的几位主事长官心头紧,还是硬着头皮上前谒见述职,呈上簿册。
河东郡的公文簿很有时代特色,半是竹简,半是卷轴状的纸簿。
站得久,几人忍不住挪挪脚,转换重心,缓解下双腿的僵麻。
本以为新府君是要随手翻看,走个形式,没料到此人卷接着卷,大有要把这近百卷文书逐字看完的意思。
看便看,还偏偏晾着他们不放。
几人心中有数,这是新官上任,要下车作威。
只是河东权柄早为卫、范所掌,新府君身难保,不思低调行事,结交幕僚,反要他们翻脸,真摆起守的谱?
呵,此人真是徒有虚名。
荀忻然听不到僚属的腹诽,他的脸色却依旧不好看。
任谁刚入职,接过上任留下的烂摊子,想必脸色都不会好到哪去。
这账册明面上没什么题,然没有题就是最大的题。
“诸位。”荀忻终于肯从簿册中抬头,像是这才发觉忘了让这六人坐,道歉了几句,“,还请就座。”
他这虚假的热情让诸曹更添几分忐忑,纷纷推辞,说什么不肯坐。
“坐吧。”荀忻始终稳坐不动,望向座位示意,让他俩坐下。
几人也不愿在这种小事上他起争执,顺从入座,“谢明府。”
“诸君皆郡中股肱,执掌诸曹,本郡在簿户田几何,想必清楚。”
户口垦田数他们当然是道的,似乎是掌管户田的户曹史如实答道,“禀明府,去岁案验户口,计三万两千百八户,八万九千八百六二口;较前岁增长五百二户,三千百五六口。”
另人拱手补充道,“往岁度田,本郡垦田合计二百二八万四千七百八亩百三六步。”
“往岁?”荀忻明故道,“是哪岁?去岁未曾度田?”
“禀明府,近年,天下流乱,河东亦受其扰,有多年未兴度田。”
此人说罢,意犹未尽地看了眼新任守,言下之意是,敞开了说,上任守糊弄了事,您要搞度田就听您的。
荀忻心说,在这给我挖坑呢,度田?傻子才现在度田。
所谓度田,也就是“丈量土地”,核实土地,清检人口,登记在册。
刘秀登基之初就大兴度田,受到豪强的阻挠,杀了几个度田不实的守,反激起更大的动乱,最终靠暴力才镇压下。
当年是靠严苛律令推行下的度田制度,时至今日,大家心肚明,度田只是走个形式,所得的结果甚至不能深究。
“七月度田,今岁便有劳田曹。”七月份才是度田的定时间呢,怎可心急?
说罢荀忻话锋转,“曾于雒阳旧都,见各地集簿,永和五年,河东郡有九万三千五百户,近五七万人。不过六年,人口三去其二。”
这句怀古伤今的话猝不及防地说到了众人的心坎,不论他们对荀忻有多轻视不满,这句话却是令人慨叹。
是啊,准确说是近三年的离乱,让河东郡的人口直接少了三分之二。当年的司隶要郡,京畿腹地,如今也成了群盗肆虐的残衰之地。
“今明府上任,料河东兴复,计日可待。”也许是恭维上官的惯,刚才禀报户口的户曹史脱口出道。
荀忻依旧是副漠不关心的模样,似乎不想跟他们多说,“户口、垦田、钱谷、缉盗,皆民生之本,关乎根基,今还有劳诸位,齐心力,共兴郡务。”
走出郡署大堂,立刻有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