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荀彧酒肆相见,本就是有心试探,他自觉此做得不磊落,不敢多言。
“伯觎。”
“令君请问,觊必无隐瞒。”
他心中已想好了回答,然而荀彧望着他,出人意料问的是与此毫不相关的问题,“伯觎河东人氏,此行往来故里——河东形势若何?”
“河东?”卫觊愣住片刻,回忆道,“……现任河东守,名为王邑,此人……人称勤政,觊少年离郡,未见其人,不好下论。”
“河东接三辅,连通关雒,既为关中门户,又毗邻并州,自古兵家必争之。”
“正因此本朝管控极严,河东数百年间未出望族。当年动乱,三辅士庶纷纷南下,而今郡内士族屈指可数,如卫氏与范氏,颇受王河东信重,委以郡中职。”
他反应过来,天子曾落难……咳车驾曾幸河东,王邑当时殷勤上贡,似乎因此颇得帝心,因此封侯,加将军号。
思及此,卫觊了然:王邑心向天子,河东,留这样个心思不的守始终是隐患。
朝廷,或者说曹,想必决心换任的河东守。
而今问计于他……不会是有意让他去……
卫觊心中凛,理应不至于。他刚从关中回许任尚书,关山险远,没有折腾他再回去的道理。再说本朝历来之例,任命牧守般回避本人氏。
可能是看出他心中所想,荀彧的话有可疑的停顿,“替任王邑——”
待他色微变时,荀彧才不着急般续道,“似已有人选。”
卫觊悬着的心这才落回实处。
“只是关中应筹划,曹授意,还当问伯觎求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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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闻消息,荀谌手中箸停在了半空中,“元衡赴任河东?”
“然。”
“河东生何变故?非元衡不可……”荀友若不得其解,“莫非因我之牵连……”
据他所知,曹营正是用人之际,稍有才干的名士旦来投,低至县令,高可尚书,出任两千石也不乏其人。
以自家从弟曹资深心腹、功至封侯的资历,虚领州牧衔在情理之中,此时离开曹营中枢去兵险之作守,很难不让人怀疑他是不是犯了什么过错。
眼见两个兄长情皆黯然,荀彧还没来得及解释,四嫂已然生气,口不择言斥道,“妇人之见!”
他的两个侄子面面相觑,想笑不敢笑。
他们的母亲当日误以为丈夫死在乱军之中,日哭晕数次,夫妻再重逢后,母亲改往日温柔,父亲的威严也大为削减。
“河北士众何止百万,曹却能记恨?”
“文若五日休沐,鲜少归家,本已烦心国,不该再令阿弟烦心家。”
荀彧忙道,“无碍,四兄勿急。”
“河东确乎有变,元衡亦足以担此任。”他能透露家人的,仅此而已。
直没说话的三兄此时开口道:“现任司隶乃钟元常,从前达便与元常相交莫逆,而元衡最与达善,有钟元常在,此无虞。”
荀谌本就是震惊之下的无意自语,听到这儿释然道,“达素来偏爱忻弟,无需我等多言,自会传书钟司隶。”话虽如此,他心底还是存着隐隐担忧,元衡倘若失去曹信任,就算有文若、达庇护,前途也蒙昧难知了。
而更令他担心的还有眼前这位可谓权重的尚书令,飞鸟尽、良弓藏的例子还少吗?
官渡坑杀七万余降卒,曹可并非良善之人……
官渡与浚仪相距不到百里。
当携带任命的使者找到荀忻时,此人正挽着裤腿,与士卒起在河道中镐镐挖泥。
于是接诏的场景稍显诡异。
“命我为河东守?!”
“荀君,接诏……”
荀忻立住镐头,赤脚登上河岸,说话时脸侧干涸的泥簌簌往下掉,这副尊容让来宣诏的使者不敢直视。
等荀忻接过亲兵捧来的水瓢,鞠水清洗,清水黑浑,为污泥所掩盖的肤色才重归于皙。
河东郡不是隶属于司隶校尉部?司隶校尉钟繇被扔过去才几年?
等等,南匈奴驻仿佛便在河东郡的平阳。
再等等,关中诸侯、西羌,与河东之间好似就隔了条河。
虽然但是,河东北面正是并州,并州刺正是袁绍的外甥高干。
好家伙,整个四战之。
不等他再想,宣诏的使者已等不及。
“节杖在此,见节如天子亲临,高阳亭侯骑尉荀忻接诏!”那使者竖起手中近两米长,缀着三重牦牛尾的节杖。
节杖大家认识,近前的士卒听清楚原委,面对使者跪了,而远处搞不清状况,只远远望得见情形的士卒们开始驻足眺望。
朝廷了他的任命——使持节,领河东守。
头雾水拜受完任命,荀忻不由拉着使者问,“曹可有交代?”
说好治渠还没挖通河道就让他北上河东郡,老曹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使者招呼随从搬来只人膝盖高度的漆木箱,“曹吩咐,荀君所需之物尽在箱中。山河险远,荀君珍摄,某回许复命,告辞。”
所需之物,尽在箱中?
荀忻放下节杖,半跪着打开漆箱,箱中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