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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荀谌在外吹了半天冷风,踱步踱回帐中时,里头那两人犹在对坐沉默。
“主公,将到酉时。”亲兵将炭盆中的灰清理出来,用钳子再添新炭。
见荀忻起身待去赴宴,荀友若忍了忍,没忍住,“天寒需更衣。”
若他没记错,荀忻身上还是昨日染血的那件袍服,虽说血迹干涸后黑色衣料看不出痕迹……
荀友若暗自叹息,他从前喜静爱洁的从弟终究是一去不复返了。
所幸他的话还能管用。
荀忻低头扫了眼,从善如流地与赵云告别,“将军不妨先行。”
掀开衣箱,随意拣了件长袍换上,架上有一物被他穿衣时的动作碰落,荀忻转头一看,是一只画着虎的纸鸢,十几日前他没收的。
风筝拿在手上轻飘飘的没什么分量,脆弱到他不敢随意触碰。荀忻唤来亲兵,把风筝给他,“帮我物归原主。”
亲兵应诺而去。
这才穿好另一只手的袖子,他对着架上铜镜理正缣巾,又顺手摸到剃刀刮了胡茬。
“元衡再迟片刻,宴将散矣。”荀友若换了卷竹简,轻声催促道。话虽如此,眼前这位在铜镜前磨磨蹭蹭的、注重仪表的模样,才是他熟悉的荀元衡。
“主公。”亲兵默默回来了。
已经送到了?
荀忻闻声略有惊讶,果然是他捯饬的速度太慢了?
但他看见了亲兵手中的风筝,“未曾送至?”
亲兵摇头,又低下头,他低声说了个荀忻有些印象的人名,“前夜战死。”
“主公,此鸢,该如何处置?”亲兵问。
“……嗯。”含混出声,荀忻垂眸想了想,“待我回来,我与你前去看望。”他踌躇了会儿,“再论。”
荀友若望向他堂弟仓促离开的背影,生死无常,生者空遗余恨,他想,他此前果真愆之过甚,无情过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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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红日西沉,道旁的白杨枝叶簌簌作响,营中升起了炊烟,巡营的士卒见到荀忻,冻红了鼻尖的脸上露出笑容,“荀君。”
士卒便见到荀君对他回以微笑,匆匆行过。
进帐时荀忻差点与一人相撞,擦肩而过时,那人爽朗喊道,“元衡。”
“来迟来迟,需得自罚三杯!”
曹洪曹子廉和郭奉孝一样,资深的劝酒气氛组。
被曹子廉强拉着入座,荀忻正要拒酒,一人举杯敬了过来,“子廉将军。”张文远一身酒气,一手抱着托盘,一杯接一杯,“张辽敬酒,先自罚三杯,我饮尽,将军随意。”
兄弟仗义!
逃离曹子廉身边,荀忻环视一圈,绕过了与人推杯换盏的郭奉孝,略过替父行酒的曹昂、曹丕兄弟,避过君臣对饮的曹孟德与荀公达,荀忻忙不迭找到了避风港。
眼见身边的空座挤进来一人,正自斟自饮的贾文和:“……”
本以为清净被扰,但这次荀元衡倒一反常态地善解人意,安分坐在席上,一言不发。
事出反常必有妖的道理贾诩深信不疑,他心里的那根弦条件反射般地支棱起来,提防着荀元衡搞一鸣惊人。
当他真正把视线放在荀元衡身上时,贾诩发现是自己多心了,荀忻今日大概只是单纯的心情不好。此人低头只吃菜不喝酒,眼睛没有从饭菜上离开过,遑论与人交流。
此人由内而外散发的自闭气质,劝退了很多犹豫着要来敬酒的人。
想到此处贾诩依然觉得不妙,果不其然,下一刻,来敬酒的人排着队到了他的案前……
应付完三轮敬酒,他自觉与荀元衡并无大仇大怨,于是开口道:“大胜庆功,荀君何以面无喜色?”
荀忻还未答话,一旁人们哄笑起来,只听夏侯渊笑着讨饶道,“某酒量不济,体虚饮不得,饮不得。”
“欸?妙才将军横刀立马,面红体壮,岂有体虚之症?休得虚言!”
“诸君岂能不知?”夏侯妙才喝得半醉,一指腰腹,“饮酒伤肝伤肾精……到时夫人岂能饶我?”
众人哄笑,话题从劝酒歪到了成人笑话,探讨起房中术来,纷纷推荐起信任的道长方士,争论谁更精通此道。
“诸君皆大谬矣。”有一人突然摇头晃脑驳斥众人,一看原来是许攸。
许子远神神秘秘道,“我知一人,方术胜诸君所荐百倍。”
“却是何人?”
这下连曹操都好奇起来,“哦?”他笑道,“有名无名?子远说来一听。”
“此人精研丹道,擅制仙药,精妙无比,神验无俦,于冀州颇有盛名,乡野小儿亦能歌谣。”
许子远是此战功臣之一,曹公的座上客,大家乐于卖他面子,争相追问,场面很是热闹。
“犹还未止。”许子远摆摆手,“此人乃半途转为修道,此前为太学博士门下生,京师称名少年士,曾为袁公座上客,曹公堂下宾。”
此话一出,有人觉出不对来了,曹公堂下宾?这不是说那方士他们认识?
这像是在明褒暗贬地意指他们的某位同僚了。
也有人真情实感纳闷出声,“许君,如此